江晓寒连夜前来不过是一时兴起,以致于江影看到他时,还吓了一跳。
“公子。”江影愣了愣,回过神微微欠身:“您怎么来了。”
“平江的事处理完了,就该来了。”江晓寒说。
江影素来不会过问江晓寒的决定,大多数情况下他不过是将自己当成江晓寒手中的一把指哪打哪的剑,所以问了这么一句也就顶了天。
不远处的院落中隐隐有哭声传来,江晓寒下意识脚步一抬想往院中去,却被江影拦住了。
“里头都是病人,公子贵体,还是不必入内了。”
江晓寒可有可无的一点头,又问:“里头是谁在哭。”
“许是谁家又死了人吧。”江影面无表情,好像他说的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缕浮尘般:“病逝者不得安葬,所以亲人哭的格外惨些。”
“安葬?”江晓寒嘲弄的笑了:“百年后不过都是几块枯骨,安葬与否有什么用。”
话音未落,院子的大门便打开了,里头几个男人用白纱蒙着口鼻,皱着眉用门板抬出一个人。
那是个精瘦的男人,看样子正当壮年,可惜被病症折磨得瘦骨嶙峋,露在外头的手背和小腿上的伤口外翻泛白,发出浓重的腐烂臭味。
江影护着江晓寒往后退了一步,院中追出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哭哭啼啼的抱着门柱子看着死去的男人,口中不住的喊着哥哥。
江晓寒抿了抿唇,低声道:“走吧。”
刘家村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小,这样一圈绕回来,天已经大亮了。
江晓寒回到诊堂时,刚刚辰时。
前一日替颜清帮忙的男孩已经等在了诊堂门口,他显然从没见过江晓寒,紧紧地拽着妹妹的手,从门槛上站了起来。
许是前一日颜清的保证让他有了些“自己人”的底气,男孩打量着江晓寒的衣着,试探性的问:“您找颜先生吗?”
江晓寒脚步一顿,仿佛才看见门边站了这么两个小豆丁。江晓寒还没说话,江影先低头瞥了一眼他们二人,他是个习武之人,又常年浸润在杀伐之中,身上戾气十足,只这么居高临下的一眼,就立时吓得男孩不敢吱声。
“江影。”江晓寒倒不在意,他摆了摆手:“你先去吧。”
男孩的眼神小心翼翼的在江晓寒身上扫了一圈,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顿时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又低下了头。
不知为什么,明明这人看着要比那日日冷着脸的颜公子面善,但他总有一种后背发麻的感觉。
“你们是何人?”
江晓寒的声音很好听,他说话并不像颜清那样果决,大多数时候都会将尾音微微拉长,显出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慵懒意味。
“我……”男孩吞了吞口水,觉着不能给颜清丢人,便又挺直了腰板:“颜先生让我来帮他的忙。”
“就你?”江晓寒被他逗乐了:“一会儿等他醒了,我倒要问问他,你这么个小豆丁,能帮上什么忙?”
还没等男孩辩驳,回屋中放下东西的江影已经回来了:“说来奇怪,颜公子今日怎么还没起身。”
“昨夜我到的晚了,他陪我熬了半宿。”江晓寒不以为意的说:“可能是累了,多睡会也好。”
“不会的!”一旁的男孩子斩钉截铁的说:“颜先生起身的时辰从来不会超过辰时的。”
江晓寒一拧眉,循声看向他。男孩子像是要反驳刚才江晓寒那句轻蔑的断言,毫不畏惧的直视着他,大声道:“颜先生从来不睡在村子里,无论他前一日多晚离开,第二日卯时三刻都会准时开诊,所以绝不可能睡到现在还不起身的。”
幼童说着无心,江晓寒心中却咯噔一声。
一种莫名的不安忽然漫上心头,江晓寒突然木着脸转过身,推开江影几步进了后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