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易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极不好的可能。
江晓寒听见庄易进门,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有些难堪的别开了眼。
“正好……”江晓寒咬了咬牙,艰涩的说:“省的我叫人去请你了。”
“这……这是怎么了?”庄易有些茫然:“昨天见面时还好好的。”
江晓寒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又想发怒,但他很快又压抑了回去。庄易与江影不同,无论在何种境地下,不管他现在多么心乱如麻,江晓寒都不能对庄易发火。他抬手捏了捏鼻梁,疲惫的摇了摇头,没说话。
大多数情况中,江晓寒都是温和的,不慌不忙、胸有成竹。庄易早习惯了拿他当一根主心骨,此时见他方寸大乱,自己也没了主意,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跪在屋中的江影。
对方抿着唇,沉默不语,跪得端端正正,略微垂着头,不发一语。
庄易手足无措的站在堂中,不知是要去接手,还是应做些什么旁的。
好在江晓寒还尚存理智,他扶着床栏,试图站起身来给庄易让个位置,好让他给颜清把脉。但不知是盛怒还是后怕,他试了两次,竟然都没站起来。他的腿一阵一阵的发软,心在胸口砰砰直跳,撞得他眼前发黑。
“你坐着吧。”好在庄易发现了他的不妥,捏着他的肩膀将人又按回床上,自己撩开衣摆,坐在床边的板凳上替颜清把脉。
江晓寒克制的放开颜清的手腕,他不知使了多大的力,颜清素白的腕子上都留下了五道明显的红痕,看着触目惊心。
庄易干脆装作没看见,面色不变的替颜清把脉。
江晓寒面上不动声色,揣在袖口中的手却抖得厉害——他怎么能不害怕,昨日还好端端与他说话的人,不过一夜之间便躺在了这里,生死未卜。
他从未尝过如此恐慌的滋味。江晓寒自认这一生到此见过大风大浪,几次身处绝境都能含笑置之。但他宁可是自己身处险境,也好过这样无力的等待。
江晓寒几乎要恨上自己——他当初有千百种方式解决刘家村的事,也有那么多机会可以截下消息,但他都没有。他为了摸清温醉的底细,在如今密不透风的朝堂派系间撕开一条口子,一路以来说句不择手段也不为过。刘家村变成了什么模样他一直是知情的,但他一直在等,等着这柄尖刀磨得锋利之极,才用它狠狠捅了温醉一刀。
现在这把刀调转回来,却伤了颜清。
江晓寒甚至觉得,这可能是他以人命为饵的报应。
这念头一经出现便一发不可收拾,江晓寒甚至已经在顺着“假如”想了下去。
上位者最忌举棋不定,犹疑不决,江晓寒浑身打了个冷战,狠狠的咬住了自己的舌尖。
疼痛终于令他镇定下来,江晓寒闭了闭眼,按住了自己发抖的手,硬生生逼着自己冷静。遇事慌乱,心智不定,甚至还无故责骂下属,他今天已经犯了太多太多的忌讳。
若是在平时他敢如此不谨慎,怕早就要去祠堂自罚了。
“怎么样?”江晓寒哑着嗓子问。
“……不太好。”庄易掀开颜清的袖子,将里头红肿的伤口指给他看:“颜清内功深厚,身体底子也康健,这几日也没见有染病的迹象。但我方才号脉时,却觉得这病症来势汹汹,于是试着探了探,果然——”
庄易顿了顿,有些迟疑的住了口,他的眼神落在颜清脸上,觉得有些惋惜。
不必他说,江晓寒也明白了问题必然是出在颜清手上新鲜的伤口上。这刘家村中,除了神卫营的人,便是普通的村民,颜清的身手江晓寒心中有数,连江影在他手下都过不上几十招,那这一下必是他自己不小心伤了的。
“既然他染了病,那……”
江晓寒抬眼看向庄易,那双眼中的凉意让庄易心惊不已,原本要出口的话也拐了个弯:“西村人毕竟太多,他现下也不宜挪动,加上诊堂安静,在这里养病也好。”
颜清生了病,神卫营自然是不能再回的,江晓寒心中有数,点了点头,同意了。
“那你也出去吧。”庄易小心翼翼的瞥着他的脸色:“我找两个人照顾他,你放心。”
江晓寒觉得那股邪火又开始在他心头烧,他定了定神,道:“不必了,我自己照应他。”
江影猛然抬起头:“公子——”
庄易趁着江晓寒不注意,一脚踹在了江影膝盖上,生生把后半句话踹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