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寒并未走远,而是站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了才吩咐道:“不出意外,江墨今日会带着任平生进村。颜清现在病着,刘家村的事务除了庄易,便是你最熟悉了,你去村口接一下。”
这便是给个台阶下了。
“刘家村的病症,不能再拖了。”江晓寒斩钉截铁的说。
江影躬身:“是。”
庄易先去煎药,江影又出村去接任平生,人来人往不过片刻,诊堂内又安静了下来。
安静的令人心慌。
江晓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往前走了几步,坐在了门口的石凳上。
“还站在那里看什么,不害怕?”
厢房外角的男孩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试探的向外走了两步,见江晓寒没有发难的意思,才苦着脸走出来。
“你也听见了,他生病了,所以这里暂时没你的事了,带着你妹妹走吧。”
江晓寒再如何也不会将火撒在个小孩子身上,提醒一句也算是仁至义尽。他说完便自顾自的从怀中摸出瓷瓶,从里头倒出一粒药丸,他也没心思再去找清水,干脆将药丸压在舌下,等着药效慢慢化开。
草药的清苦香气弥漫开来,却又不会令人难以忍受。
这味道与颜清身上的味道有几分相似,江晓寒垂着眼,神色有些黯然。
男孩站在离他两步远的地方,道:“我不走。”
“你不走?”江晓寒说:“小孩子可不像大人,染上病不出三天就会死去……小兄弟,争一时意气可要不得。”
男孩咬着唇想了想,不说话了,片刻后他攥紧了小女孩的手,倒退几步,转过身跑走了。
江晓寒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
人在激动时不过是凭着一口气吊着,这一口气松下来时,整个人的精神气也不在了。
暴怒也好,失态也罢,说到底不过是不敢相信,或者不愿相信。
情绪带来的后遗症令江晓寒浑身发软,他在院中发呆似的坐了一会儿,才扶着石凳站起身来,一步一步的回到屋中。
颜清还在睡着。
江晓寒拴好了门走到床边,他连坐下的力气都没有,站在那定定的看了颜清半晌,才疲惫的坐在床边的脚踏上,靠在床边拉住了颜清的手。
再过一时半刻,庄易就会来送药,还有其他乱七八糟的玩意。不过在那之前,江晓寒近乎偏执的想,就让他稍微靠一会儿,歇一下,哪怕只有一时半刻也好。
日光从半开的窗户中投**来,前几日挥散不去的水汽消失得一干二净,随之而来的是干燥的草木芬芳。但江晓寒知道,不消三天这屋中就会充满浓重的药味,随之而来的还会有一股久病的腐朽气息,沉甸甸的,像是不详的丧钟一般。
这画面对江晓寒而言太过熟悉,也过于刺眼。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颤抖的弯下腰,将脸埋在颜清微烫的掌心里。
四年前,江晓寒甚至还没有服完母丧,江秋鸿就在霜降后的一场伤寒内倒下了。
当时江晓寒正跟着宁宗源在外秋狩,等得了消息,又匆匆请旨赶回京城时,江秋鸿已经病得下不来床了。
自江晓寒母亲去世后,江秋鸿就一直郁郁寡欢,身体每况愈下,这一病来势汹汹,最后连御医都没了法子。
江晓寒床前床后的照应了一月有余,最终还是无力回天。
江秋鸿去世那天,外头大雪纷飞,屋内点了四五个炭盆,可江晓寒还是觉得冷。
他像个无依无靠的幼童般跪在床前握着江秋鸿的手,恳请他坚持,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他的心拧着劲的疼,恨不得疼昏过去,一了百了。
“你娘来接我了。”江秋鸿彼时目光涣散,望着虚空中轻轻笑了:“她可等了我两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