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赤霄剑的剑身滑落在地,颜清捏着把纸伞,就站在他三步外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同时愣了。
颜清是没想到他冒着如此大的雷雨还敢这么往外走,江晓寒则是压根没想到颜清会来。
多年来,江大人虽说称得上位高权重,养尊处优,身边来往的仆从下属也算精细,但从未有人在此等细枝末节之事上替他用过心。
或者除此之外,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蔓延开来。
许是方才还念着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也或许是在他一心想“回家”时,发现还有人惦念着他,总之江大人甚是没出息,方才满腹的愁云算计顿时被一把油纸伞搅得稀烂,一时间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还是颜清先缓过神,纸伞挪到江晓寒头顶,替他遮了大半的雨。
江晓寒这才回神,下意识想去接他手中的伞。
触手一握,江晓寒便皱了皱眉:“手怎么这么凉?”
“我体温本就比旁人低一些,不碍事。”颜清说:“倒是你,衣裳都湿了,秋夜寒气大,你小心着凉。”
这般家常又毫无营养的闲话令江晓寒甘之如饴,他轻轻笑了笑,接过颜清手中的伞,往颜清那边略微倾了一些。
江晓寒说:“几步就回去了。”
他身后的府衙沉浸在黑夜中,牌匾被雨水浸透,泛出古老年久的沉木颜色。
颜清的目光在江晓寒身后轻飘飘的一扫,便重新落回他身上,见他虽衣衫湿的厉害,却并不显得狼狈,才放下心来。
“这么大的雨天,你出来做什么。”江晓寒轻声道:“电闪雷鸣的,家里两个孩子该害怕了。”
“有阿湛呢。”颜清偏头看了看他:“倒是你,江墨江影呢,怎么没一个在你身边?”
“江影有事要做,江墨被我叫去安抚谢珏了。”不知出于什么意愿,江晓寒向来不在这些朝堂之事上瞒他,他顿了顿,才道:“还有——”
他话音未落,却见颜清的眼神向他身后看去,江晓寒顺势回头,才发现街口走过来两个人。
颜清下意识微微握紧了赤霄剑,警惕的看向来人。
来人披着一身蓑衣,水珠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宽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颜清眼神顺势向下一扫,见他足上踩的是上好的官靴。
那人走到江晓寒面前站定,冲着江晓寒微微施礼。
——正是贺留云。
江晓寒未发一语,只是轻轻握住了颜清的手腕,不露痕迹的向前一步,挡住了贺留云的视线。
“大人怎么又绕回来了。”江晓寒说。
对方歉意的笑了笑,语气中颇有几分难为情:“本想去驿馆,可惜许久未来平江,一时竟找不见路了,只能先行折返,不想在这里看见了大人,当真有缘。”
江晓寒可不想跟他有缘,闻言也不接这个话茬,只是淡淡道:“顺着右手这条路直走左拐,驿馆就在那条街右侧。”
贺留云拱了拱手道:“多谢。”
他说着退后半步,又深深的看了一眼颜清,才转过身走了。
待他走远,江晓寒才回过身看向颜清:“是贺留云。”
“安庆府尹贺留云?”颜清问:“他来做什么。”
“替宁铮来做说客的,京中形式愈演愈烈,他希望我能站在宁铮那一边。”江晓寒说:“不过我没答复他,现下应该已经去驿馆了吧……另外,谢永铭被宁铮下旨问责了,他来平江,或许也有这层关系。”
“谢永铭?”颜清皱起眉:“宁铮不过是个皇子,他有权利问责一品元帅吗。”
“按理来说是没有的。”江晓寒摇了摇头:“不说谢永铭,他连召我回京的权利都没有,此次不知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冲谢家军下手……舒川竟也不拦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