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寒哄完孩子也走了困劲,一时间竟睡不着了。颜清修的是练气的功夫,下午又刚打了坐,也没什么睡意,于是跟江晓寒坐在床下的软榻上说话,顺便等着洛随风那头的消息。
倒并非是江晓寒不给人歇息的余地,只是洛随风自己不习惯身上背着事,于是江晓寒也就随他去了。
外头雷声滚滚,雨水将地面浇透了,丝丝缕缕的寒意从半开的窗外扑进来,江晓寒没骨头似的依靠在软枕上,手中正剥着瓜子。
他不知从哪弄来了个小巧的火炉,正架在茶几上煮着酒。他素来会享受,炉子上煮的是上好的桂花米酒,酒液随着烛火的温度舔舐着陶罐**,发出滋滋的响声。
明明才刚过秋天,他已经过上“红泥小火炉”的清闲日子了。
醉人的桂花香顺着咕嘟的罐沿浅浅溢出,江晓寒瞥了眼颜清,见他正在一旁打坐,便扔了手中的瓜子,缓慢的伸出手去摸陶罐的盖子。
颜清干咳一声。
江晓寒原本去掀盖子的手一转,握着罐柄将罐身转了半圈,一边转还一边自言自语:“这炭火怎么像是烤不到右边罐身一样。”
他向来会这样装腔作势,颜清拉着托盘将煮酒的火炉往自己身前一拉,回手推了个杯子给他。
“你喝茶。”颜清不容置疑的说。
“好好好,喝茶。”江晓寒失笑道:“阿清这模样,倒像极了京中内阁那群动辄养生的同僚。”
颜清自然听出来他是在拐弯抹角的揶揄他,闻言眼也不抬,以一个坚决的姿势将那罐米酒据为己有:“没得商量,你这么多年积劳下来,身体底子已经开始有所亏空,再不好好将养,日后老了有你受的。”
江晓寒自知理亏,不由得咂舌。
他不过是贪凉打了两个喷嚏,便被颜清抓去号了个脉。可怜江大人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刚煮上的酒便离他远去了。
江大人深感地位堪忧,不由得剥着瓜子长长地叹了口气。
颜清抬眼看他:“愁什么?”
“没有,我是在窃喜。”江晓寒将瓜子仁倒进嘴里,笑眯眯地伸手去摸茶杯:“窃喜阿清已经决定与我白首一生了。”
颜清被他说的耳尖一红:“……喝你的茶。”
江晓寒知道他面皮薄,便也不盯着他看,笑眯眯的偏过头去看向窗外。他眼力好,哪怕外头黑沉沉的一片,他也能顺着浅淡的灰色轮廓看见雨滴落下的模样。
药茶的味道一如既往,柏子仁的香气萦绕在舌尖久久不散。
自从江晓寒后来知道,颜清是凭柏子仁的香气抓了他个现行之后,他对这药就本能的起了些别样的心思。
江晓寒放下茶杯:“话说回来,这药如此好用,有什么名字吗?”
“没有。”颜清摇头:“本也就是在山上时随手配的方子,并未起名。”
“唔……”
颜清见他若有所思,便又道:“这药只有你有,不如你来起吧。”
“这药是用以安神的……那不如,就叫‘朝夕’吧。”江晓寒笑道:“日日月月朝相对,岁岁年年皆欢喜。”
颜清一怔。
这话是许久之前,温婆婆曾对他二人的祝福,彼时眉目慈祥的老人将两条红绳缠在他们的腕子,说的就是这句话。
——江晓寒还记得。
这随口而出的祝福,兜兜转转这么久,倒成了江晓寒心中所愿。
日日月月朝相对。
江晓寒小心思素来很多,平日里装的一副久经风月的纨绔模样,一说起这些细腻的私房话来倒露了怯,非要拐弯抹角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