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踩着时辰进了门,随手往柜台上丢了两粒散碎银子,便自行上楼了。
他在这住了几天,掌柜的已经摸清了他的脾性,不必他吩咐便收起银子入账,随意叫了个小二去后厨催菜。
颜清进了屋,将佩剑卸下。临近生辰宴,外头的亲王外臣都开始陆续进京,光今日颜清便看见三家的车架。只是他今日闲逛一天,除了顺手救了个差点落水的孩子外一无所获,连陆枫的影子都没见着。
今日是第四天,离京中的生辰宴还有十二天。
颜清本想着只给自己五天的时间,无论陆枫是否愿意现身相见,亦或是陆枫根本不在这里,他都得回京中去。
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沉闷的脚步声,脚步声一轻一重,腿脚有些稍稍的跛,是店家跑堂的小二。客栈二层拢共只有颜清这么一个客人,想也知道是来找他的。
不等对方到门口,颜清便先行起身准备去迎一下,谁知他刚一开门,便听见走廊里哎哟一声痛呼,迎面一个托盘向他飞了过来。
颜清下意识一手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茶盘,好悬没洒他一身菜汤。
耳边有什么物件破风而来,颜清抬脚一撤,顺手摸了茶盘上一只杯盖掷了出去。
两物在半空相撞,杯盖发出一声脆响,彻底宣告寿终正寝,与对方一起落在了地上,颜清定睛一看,发现是一枚桃核。
身着霜色长衫的人影踩着碎瓷轻飘飘地顺走了那盏没盖的茶,擦着颜清的肩膀毫不客气地登堂入了室。
颜清木着脸回头,将手里的菜盘桌上一放:“……师父,我出门就带了两身衣裳。”
“这不是没洒吗。”陆枫大言不惭:“还好意思说,要是连这都接不住,活该你洗衣裳。”
虽说先前颜清早有预感,但当真看见陆枫现身时,他还是有种奇妙的脱离感,仿佛对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陆枫从碟里捡了个小巧的雪菜饼不客气地吃了,才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看了颜清一眼。
“怎么,找了我这些天,现在又不说话了。”陆枫深深叹了口气,舐犊之情溢于言表:“银子不够花了,还是江家小子又在闹妖了?”
颜清:“……”
颜清忽然觉得,凭陆枫的心性,他出现在哪都不奇怪。
“宁宗源想见您。”颜清直言道:“他与我谈条件,说见了您,放了江晓寒。”
“看看,小没良心。”陆枫用手指点了点桌面,痛心疾首地道:“养了二十多年,才跟人跑了几天,心就不知道偏到哪去了。”
“我没替他办事。”颜清老老实实地辩解道:“……我只是觉着,应该问问您自己的意思。”
陆枫颇为不信地瞥了他一眼。
颜清在门边的铜盆中净了手,才走到桌旁坐在陆枫身边,诚恳地说:“晓寒说,替您老人家坐几天牢,就当孝顺长辈了。”
“真的?”陆枫挑眉。
颜清忙点头。
“还算有点良心。”陆枫道。
宁宗源会提出见他的这种要求,陆枫一点都不奇怪。
“他没为难你吧。”陆枫问道。
“没有。”颜清摇摇头:“只是……宁宗源已经油尽灯枯了。”
陆枫喝了口茶,淡淡道:“嗯。”
“对了。”颜清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将那枚影卫玉牌取出来递给陆枫:“这玉牌还是师父自己收着吧。”
陆枫一怔,接过来握在手心:“他没要?”
“他没见到,我也未主动说。”颜清说:“师父若不想见他,我便照常回去。晓寒那头您不必忧心,已经皆打点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