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源现下这副平淡祥和的模样比方才那副疯癫样子更让陆枫心中酸涩——他心知今日便是最后一面,这辈子的恩怨爱恨,到了了也不过剩下这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这扇门最终还是未被推开,宁宗源痴痴地望着陆枫的影子,试图将那影子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起来。
“最后还是我赢……我当了一世明君,于社稷有功,于朝政无过。你足下踩的这每一寸江山,都有朕的名字。明月朗照之下,也皆是朕的臣子。”言至于此,宁宗源反倒释然了:“其余种种都不重要,情啊爱啊烟消云散倒也无妨。但只要昆仑还世代传下去,百年后史书编纂,你的名字便永远在朕这一册上。”
陆枫沉默良久,才轻声道:“……也好。”
作者有话说:
关于陆枫这条线的结局,是很早以前就想好的,包括见面和这种见面方式~我个人一直觉得宁宗源的人设不能简单用“渣或不渣”来指代,包括他和陆枫之间的感情,虽然宁宗源错更多是不可否认的,但细算起来也并不是非黑即白这样简单。见面诀别这一段写了我很久,还有过一次推翻重来,自己看来算是勉强将自己想要的都写出来啦,就算及格吧。总之陆枫和宁宗源这条线的结局就是这样啦,他俩的故事,之后应该还有个番外会讲一下~【感谢蒋丞丞的晴天娃娃、一只甜桃、子戚、cpw****so2azj51r投喂的鱼粮~感谢尘夜投喂的猫薄荷~感谢清蒸大螃蟹投喂的猫罐头~
第114章
三更的梆子刚响过一声,御史台的后门便被人敲响了。里头等候多时的人连忙拎着灯笼上前,拉开门闩,将门外的几人让了进来。
御史台内衙役众多,邢朔没法大张旗鼓地安排心腹,便只能将人遣了出去,漏夜前来亲自接应着。
京兆府尹邢大人自从上任以来,还是头一回半夜办差,觉得十分新奇。加之颜清又带了两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进门,便不免多看了两眼“……这两位是?”
其中一人摘下兜帽,皱眉道:“是小爷我。”
庄易今夜这身外披风是临时找的,并不合身,领口的毛边纳得不好,风一扑总往领口里头钻,现下正没个舒坦,说话也没个好脸色:“大冷天的,到底许不许进门啊?”
邢朔不是第一天认识庄易,也不跟他生气,只笑着让开路道:“自然让进。”
颜清反手拴上了门,走过来歉意地冲邢朔颔首道:“晓寒肩上的穿骨链取出怕是要费些周折,庄小公子颇通医术,是我请他来帮忙的。”
“应该的。”邢朔客气道:“我的轿子就停在正门外头,一会儿先生便拿去用就是。巡城的守卫归京兆尹调配,今夜路上无人,先生放心。”
他想得周全,连颜清也不免感激道:“多谢打点。”
邢朔是个面目敦厚的中年男人,看起来没什么架子。他身上披着一件灰扑扑的棉布外衫,拎着灯笼在前头开路。
今夜冬至,邢朔借此名义定了一整只炙羊肉,将后头牢狱内的狱卒皆拉去前院喝酒。
庄易小心翼翼地从程沅身后探出头来,见后殿无人,才不由得松了口气。
踩雪发出的吱嘎声在静谧的夜色中听起来十分明显,不远处的前院灯火通明,隐隐传来呼喝谈笑的声音。庄易有些紧张地抓紧了身边人的手,中气不足地担心道:“他们不会突然过来吧……我爹要是知道我大半夜来御史台偷人,非得打折我的腿。”
程沅好脾气地任他抓着,温声道:“庄公子,是救人,并非偷人。”
庄易后知后觉,一把撒开他,恼怒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邢朔从怀中掏出一枚锃亮的铜钥匙,借着灯笼的火光拉开了重狱的门,顺嘴接住了这个话茬:“在下自然也知道您不是那个意思,但您若是声音再大一点,恐怕就得将人招来了。”
庄易一人说不过两张嘴,愤愤地别过头,不理他俩了。
颜清无心看他们闹剧,他此刻心急如焚,恨不能拽着邢大人快走两步。
重狱之中,江晓寒正指使着江影将火盆往外挪一挪,说是嫌弃晃眼。
“范荣摔得蹊跷,怎么看都像是陛下的手笔。”江影将火盆挪到墙角,才擦了擦手,随意道:“现在御史台邢大人做主,陛下这是怕您死了,还是干脆想接公子出去了?”
“陛下哪有那么好的兴致。”江晓寒半阖着眼哼笑一声:“八成是阿清的师父松口了,陛下才顾不上我的。”
先前颜清来时,江影正巧不在重狱之中,不晓得宁宗源与昆仑之间的弯弯绕。
“公子说——”
他话说到一半忽而顿住,江晓寒与他对视一眼,同时转头看向廊中。
细碎凌乱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江晓寒细听片刻,挑了挑眉,笑道:“哦,看来确实是来接我的。”
他话音刚落,邢朔便拎着灯笼拐进了这间牢狱。可怜手无缚鸡之力的邢大人被颜清搀了一路,现在两腿还直打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