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留云尚且能在一眼间看出这个,那旁人呢。
江晓寒在瞬息之间便已经明白,他绝不可能带颜清回京城。皇权在上,昆仑传人的身份只会推着颜清跟他一起滑落深渊。
何况这件事他确实辨无可辩。贺留云虽有野心,无论往后如何,起码直至今日,他都依然罪不至死。反倒是他江晓寒亲自下令抹杀了那些人命,贺留云也当着颜清的面被他威逼至死。
怎么算,都是他看起来更像个心狠手辣草菅人命的权臣。
思及此,不知为何,江晓寒那颗慌乱不已的心反倒安定下来,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
江晓寒说:“是。”
话已出口,江晓寒却感受到了释然,夹杂着一种隐秘的快意。一直以来令他惶恐不安的最后一层屏障被他自己亲手撕裂,露出心头鲜红又真实的伤口。似乎他终于能说出口,也终于能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剖开给颜清看,告诉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狠辣之人,为了达到目的,他什么都敢做。
细密的疼痛从心口蔓延开来,顺着他的经脉延伸到四肢百骸。
江晓寒忽然想,其实从某种情况来看,他与贺留云和温醉都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比他们还要狠上几分,温醉和贺留云起码贪恋自己的性命和权势,而他甚至什么都不怕。
颜清没有说话。
于情于理,颜清自认并未站在江晓寒的立场上,自然无权对他的所作所为进行评判。他只是抬起头,目光落在江晓寒身后头顶上那块明镜高悬的牌匾上。
那块匾高高地挂在正堂之上,却因为年久难修,已经有些褪色了。
颜清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他垂下眼,避开了江晓寒的目光。
江晓寒并没有错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失望。
颜清没有再开口,也没有再看江晓寒一眼,他微微后撤半步,转身一步步走出了府衙。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再也看不真切,江晓寒才身形一晃,踉跄着退后两步,倚在了桌案上。
他胸口从方才起就疼得厉害,扶着桌案的胳膊都在剧烈的打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