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臣说到最后牙齿都在打颤。
燕王的玄铁骑素有威名——到一地,灭一国。平日轻易见不到这支骑兵出动,只有燕王要灭人家国时才作为先锋部队打头——“玄铁骑”这三个字的多数时候不仅仅代表玄铁骑本身,更是代表着它身后蠢蠢欲动的燕地大军。
青州虽富庶,但兵力并不强悍,若直接对上燕王军队必败无疑。
“唉!”陈王皱着脸一甩袖,“驻守边境的那群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就让燕王带玄铁骑进来了!”
陈王语调拔高,连气息都不顺:“为什么燕王打边境到王城没一个人通报?”
陈王气急败坏地踢了近臣一脚。
近臣忍下胸口的疼痛,重新爬到陈王脚边跪好方才敢回答:“燕王打南州借道,可楚王那边又不肯留人,说是怕盛情邀请燕王在南州做客却误了王上的寿辰担待不起。因着燕王只带了玄铁骑,驻守青、南二州边境的李大人就做主将燕王迎了进来。李大人写了文书快马加鞭送到宣城,但燕王行军速度太快,那急报……今早才到。”
陈王心气平复了些许。
燕王的领地和青州之间隔了一个祁地,祁地与南王、燕王的领地均接壤,青州又与南王楚王的地盘相邻,三方制衡之下,才叫祁王和陈王得以生存。
一听燕王是从南州借道过来,陈王反倒松了口气。南州是楚王的地盘,断不会允许燕地大军擅入,应当是只带了玄铁骑,护送燕王安危。
祁王不敢轻易借道,若叫燕王的兵马过去了,指不定祁王宫就要插上燕地旗了。从南州借道来青州才是正常路途。如此一想,陈王也就不慌了。
“叫人好好招待,万不该慢待。”陈王吩咐道,“今晚宴席安排……就将燕王席位与寡人……并列。”
虽是自己大寿,陈王是万不敢让燕王坐在自己下手的。
燕王裴渊虽出身一顶一的盛京门阀,但并不是品德高尚的名门士子,反而他少年从军,以兵权掌控裴氏命脉,坐上家主之位,又以裴氏在北地的影响力和手中凶残的军队刚柔并济,迅速占下北方数城,自立为王。
他的手上,亲自沾染的鲜血恐怕比陈王临幸过的美人还多。
陈王万不敢得罪这么个人的,生怕慢待惹他不快。
近臣眼神一闪,恭敬垂首应下:“是。”
当晚,寒夜绽烟花,宫阙衔北斗。
陈王六十大寿在白玉铺地、琉璃砌栏的长生台设宴。衣带飘风的宫娥手捧鲜果佳肴,窈窕腰肢自宴席中穿梭,雪肤皓腕配上千金一壶的梨花酿,自是良辰美景。
靡靡管弦声中,陈王举杯向裴渊遥祝:“寡人敬燕王一杯,薄酒以慰籍燕王远道而来辛苦。”
裴渊懒洋洋支颐看席间美人献舞,红色衣裙随步伐翻飞,下腰时雪白腰线惊鸿一现。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他眼神并不落在舞姬身上。
闻言,裴渊举杯回敬陈王:“陈王大寿,自该相贺。”
陈王将随侍的美人往怀中一搂,大笑:“多谢燕王相贺。寡人见燕王似乎是颇喜欢这位舞姬,不若寡人做主将美人送给燕王。美人配英雄,也是一段佳话!”
按理说裴渊该顺势收下这舞姬,无论喜不喜欢都不该在这种场合驳陈王面子。但裴渊却放下酒樽,淡淡嗤笑:“庸脂俗粉,未免无趣。”
席间因他此言仿佛静了一瞬,陈王面露不虞。
恰时,内侍尖细的嗓音传来。
“楚王使臣到——”
随内侍话落,众人不由都向来者看去。
为首的是一个身着红色锦衣的青年,玉冠下一半未束的乌发皆垂于衣上,反而更衬他肌肤如南州春日的雪色梨花。他从容踏上白玉阶,金线绣出的白鹤云纹在衣摆上振翅欲飞,过长的衣摆并没有影响他的行动,反而增添一分行云流水的飘逸。
乌发红衣,眉眼秾丽胜十丈软红糜丽三分。
裴渊稍稍坐直身,欲将来人看得更清楚。
来人一步步走进,容貌才彻底映入席上诸宾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