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泽的墓就在离楚王都不远的一个小县内,也是昔年烟雨楼所在之地,如今生活在这里的,也多是烟雨楼楼中人的后代。
百里泽的墓边栽种了几株杏花,但已至严冬,便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直到明年春天,它们才会蓬勃地绽放第一簇繁花,然后落花春去,循环不歇。
谢相知取了酒杯与酒水,酒水是千金一壶的梨花白,多年来一直如此。他将盛满酒杯的酒水酹在百里泽墓碑前,酒水沾湿土地。
裴渊视线一直跟随着谢相知的动作,见到百里泽的墓他倒没什么特别感触,毕竟再如何惊才绝艳的一代帝王,如今也只不过是黄土之下的累累白骨。值得他在意的一直只有谢相知本人的态度。
裴渊注视着谢相知的动作良久,等他将酒杯中的酒尽数倾倒在地面后,才开口:“楚王对昭帝陛下如此情深意重,只是可惜昭帝长眠于九泉之下,恐不知楚王情谊。”
谢相知微笑着看了看他,不知起了什么心思,慢慢道:“我对他自然是情深意重,他自然也是知晓的。”
裴渊衣袖之下五指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毕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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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帝皇图第十一
裴渊强忍下自己翻涌的心绪,让声音听起来和往常无异,“楚王为何这么在乎一个百年前的人?”
“只是有所感怀。”谢相知声音淡淡,像是没有发觉裴渊的神态有任何不对劲之处,说着忽而又笑起来,“生在当世,还是怜取眼前人为好。燕王说是不是这个理?”
“若阿谢当真这么想便再好不过。”
谢相知将空了的酒杯递给随侍的将士,秾丽眉目神情疏淡萧散,他半垂着眼睑,凝视着这座对帝王来说简陋的陵墓,初冬淡薄地几近虚无的日光投在他眼睫之上,带出一片阴影。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陵墓之前草色荒芜,碑文早被百年风吹雨打磨损得看不清。
“回城。”
*
今冬无大事,只有徐丞相偶感风寒,请了半月朝假,再就是清河公主霍纭如赐婚一事值得楚宫忙碌几许。
这也叫谢相知颇为头疼,霍纭如既然封了公主,今岁前又要成婚,能代掌内宫事物的女官一职便要空出来。谢相知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接霍纭如的手。
霍纭如善于揣测上意,这么多年才这杀人不见血的楚宫中活得如鱼得水,当下就上奏荐林氏第十六女接任她担任内宫掌事女官一职。
这位林氏女公子是林氏少君一母同胞的妹妹,单名一个玺字,今岁春刚过及笄之年,许了洧陵陈氏的长房公子,在蘅州素有才名,又乐善好施,蘅州不少百姓都极为推崇她。
执掌楚宫宫务,同前朝臣子一样享三品待遇的女官,又有霍纭如封公主和赐婚的先例在前,对这些金尊玉贵的世家嫡女来说也是个惹人垂涎的位置。
谢相知似笑非笑提笔在她折子上批了个“可”。任职的旨意便由霍纭如亲自带往蘅州林氏。
这位林玺女公子说来与别人不同,自幼饱读诗书,颇有想法和见识,不愿与寻常女子一般一生囿陷后宅相夫教子,因此当下便接了旨意,也不顾母亲劝阻,执意要当下就往楚王宫去。
霍纭如含笑阻止了她,道:“待我与你兄长一月后成婚你才接手我这职位呢。这一月你不若来南州我家中小住一番,我与你讲讲楚王宫的规矩?”
林玺自是无有不应。
林、霍二家的婚事敲锣打鼓地准备起来,场面热热闹闹,楚宫里谢相知与裴渊相处的也越发得心应手。
唯有一件,若是谢相知有一点提起昭帝百里泽的意图,裴渊马上就会别开话题。
谢相知见此情状笑意颇深,但他也不和裴渊解释,只支颌笑吟吟看裴渊眼底神情万般变幻。
裴渊心想毕竟是百年之前的人物,再如何也抵不过眼前活生生的人。若是用尽手段也得不到那颗真心,那必然也要得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