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楚燕联军围困南地王都。南地三十六城,全部飘起了燕、楚两国的王旗,在肃杀的秋风里猎猎招展,王城独木难支,南王魏独寒败势已露,前路颓靡。
他穿着黑金二色衮服,九旒冕前垂落的彩珠遮住半张脸,广袖拖曳至地面,手持青锋,坐于高座之上。
他在等。
终于,沉重的朱红宫门被推开,天光刹那倾泻进空旷的大殿中。
魏独寒一人坐于殿内。
首先进来的是裴渊,他提着染血的长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隽秀的眉眼带着三分从战场上染出的杀伐血气,无端冷硬骇人。
而落后他一步的谢相知则完全不同,锦袍外罩一件银色纱衣,不染血尘,风度蕴雅如画中走出。谢相知平日不正经的时候并不像执掌一方的诸侯王,更似盛世里长街策马、诗赋清谈、与人花下对饮的风流士子——魏独寒看清楚他时眼底的愕然根本无从掩饰,魏独寒记得他,是当日陈王寿宴上楚国那个使臣,裴渊对他仿佛有些不可言说的心思。
而楚王也格外看重这个人,甚至愿意以洛水城作为交换,可惜裴渊居然没有答应。
连这次楚王都派了这人来,相比这人在楚国地位极其重要。姿容绝世自然得君王看重,这般风华卓然的人物,连他也不能免俗。燕、楚同争一人也不算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魏独寒见谢相知上前不由得暗暗冷笑,便是今日南地覆灭,可此后改姓燕还是姓楚还不知道呢?豺狼相争,难不成他们还能心平气和坐下来彼此推让即将到手的利益吗?
他想着看向裴渊:“燕王好手段!”
裴渊朝站在一侧的谢相知望了一眼,方才回魏独寒:“这还得多谢南王拱手割爱天风城,不然也没法这么快在此地与南王会面。”
魏独寒冷笑:“便是燕王得了天风城,攻打下南地三十六城又如何?还不是得分一半出去?原本不用楚燕联军,本王这三十六城对燕王来说也是囊中之物吧?”
他五指搭在王位扶手之上,竭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与尊严。
并不高明的挑拨离间,但那楚国王位上要是换了旁人恐怕就真得起效了。
裴渊如此想着,忽听谢相知开口:“这就不劳南王操心了。南王应当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处境才是正理。”
他语气很淡,散漫的宛如当真是好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