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鉴灵 楚山咕 2618 字 5个月前

褚景深怒极反笑,一脚踹开案几,不耐道:“让他退下,和他的好妹妹一起关会儿禁闭。”

释莲早便看出皇帝对孟醒格外偏宠,但他一直不曾深究,也不敢深究,直到褚晚真回来那日,风风火火地摆驾御书房,冲进去就是一顿哭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父皇别走父皇不准走,褚景深还来不及感动,又听褚晚真嗷地一嗓子,嚷说:“您先给儿臣赐个婚啊,服孝不给成亲的——”

公主殿下如今可以人头尚在,已经足见恩宠非常了。

褚景深子嗣不多,对皇后所出的一双儿女都十分器重,尤其是女儿褚晚真,而太子褚晚龄也是自幼就对妹妹百依百顺,父子俩齐心协力,成功地把顺宁公主惯成了天下数一数二的骄纵脾气。

如果褚晚真要的是随便一个陪着玩的侍人,管他是孟醒还是孟不醒,褚景深都不介意满足女儿这点心愿——可她要的偏偏不只是个酩酊剑孟醒这么简单,她要的是一生一世的驸马,要的是“早慧而夭”的恭王世子褚景行,要的是她同宗同源的堂叔。

释莲眉眼谦卑,向褚景深行了一道佛礼,虔诚道:“陛下,宋逐波已经除掉,宋家不日便可收编浮屠门下。”

“很好,”褚景深如释重负,复问,“辟尘门和欢喜宗还是不能拿下?”

释莲道:“辟尘门的清徵道君性格固执,小僧倒有一策,但公主恐怕不愿配合。”

褚景深一听他这话,便猜到释莲这是来替褚晚真说情,但他倚重释莲,也懒得计较这点小心思,只是饶有兴致地挑挑眉:“说来让朕听听。”

释莲双手合十,低声说:“殿下曾在辟尘门习武,师从酩酊剑,而酩酊剑归根溯源,也算辟尘门人......若能扳倒清徵道君,扶持殿下成为新一任道君,辟尘门旦夕之间,便可收归浮屠。而一旦辟尘门归属浮屠,毗邻之云都欢喜宗,只靠一个南柯公子,也会孤木难支。”

褚景深眼睑微抬,望向他的目光越发深沉,似笑非笑地开口道:“禅师这不是教公主恩将仇报么?”

“阿弥陀佛。或许不让公主知道,反而事半功倍。”

褚景深不置可否,淡道:“走吧,如你所愿,朕随你去见见公主。”

沈重暄这七年来,对孟醒的出身猜想了几十种可能,其中倒也不乏孟醒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推测,但孟醒绝口不提过往,对浮屠门人避如蛇蝎,无一例外地暗示着沈重暄,他和朝廷、和禁宫,必定关系匪浅,而且忌惮颇深。

孟醒这样躲避朝廷的人,为什么会主动凑上去问候?

武功精深到了孟醒那样的境界,也会被重重禁宫扣下?

沈重暄不知答案,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有在策马疾行的间隙,从满腹忧虑中抽出一丝半点的空余来平息宋逐波带给他的惊惶和震撼。

从遇到燕还生开始,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就开始马不停蹄地追赶他们,稍稍落下半步,就几乎要被那些多年积灰沉淀的仇恨吞没。

直到宋逐波合眼,他也没能知道宋逐波为什么要害他父母的性命。

一如现今,即便他正奔波在驰援孟醒的路上,也不明白孟醒究竟是为何会了无音信。

冯恨晚连着叫了数声,沈重暄才稍稍慢下来,让冯恨晚堪堪和他齐驾并驱,懒洋洋地伏在马背上说:“你和孟醒分道扬镳,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重暄快马不停,佯装没有听见,冯恨晚戏谑地笑了笑,复问:“小子,那你来了阳川,为何不投奔本座?”

“......正是担心前辈告知阿醒。”

冯恨晚冷笑:“那你凭一己之力解决了宋七,现在是什么感想?”

不提宋逐波还好,这一提,沈重暄又是一阵心虚,说话都有几分结巴:“我不知道......宋前......宋逐波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说他有难言之隐了?”冯恨晚哼哼两声,安慰道,“他自己选的路,和浮屠沦为同行,真是可悲。”

沈重暄却怔怔的,良久不曾回神:“可他对我处处留情,却害了我全家性命。——这是为何,我依然没想明白。”

冯恨晚觑他一眼,料想这孩子恐怕是钻了牛角尖,不信这世上毫无来由的善意和恶意,这般天生的善恶爱恨的区分,又和他娘如出一辙。

冯恨晚浅浅地叹出一口气,终究不忍心,低声道:“实则你娘的事,孟醒终究是受了孟无悲的影响,本座知道的,兴许更多。”

沈重暄猛然回神,错愕地望向冯恨晚,又见冯恨晚眉眼恹恹,似笑非笑道:“惊讶什么,本座活了几十年,从薛灵妙殉道,到同悲山之乱,再到现如今的四大门式微,本座一直都是被时间丢在一边的看客,知道得多一点,那也是本事。”

沈重暄沉默片刻,接过话头:“您很难过吗?”他虽然已经好奇得几近癫狂,但多年形成的习惯依然促使他更多地为别人考虑,“过身之事,晚辈虽然苦恼,但也并非一定要求得圆满。”

“你和你娘一样固执,今日在本座这里说不求圆满,心里想的恐怕是把月亮抠下来也得补上这块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