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牧担心得不无道理,刚开始封城的几日,各州百姓皆惊慌失措,甚至想尽方法逃离故土,然而看到各类生活物资有序运进,官军严守城池,便渐渐放下了心。方渡寒又命各街各乡选出一些代表前来刺史府议事,对封城缘由、目前战争形式进行了耐心地解释,并提醒各州百姓做好应战准备,如吐蕃进犯,绝不能任其屠戮。
一番号召将百姓之惊慌尽数化为奋勇,有些年轻男子甚至开始在家中嚯嚯磨刀,誓与大周共存亡。
“看见了吗,这就是第二个梁瑾,朝廷派过来的死脑筋,这种人不除只会拖我后腿。”方渡寒后悔怎么不早点儿杀掉这个袁牧,把手中狼毫往纸上一摔。
“侯爷!皇上下了指令,秦州也已封城,另有援军十万已驻扎灵州。”周振邦走进大营,激动道。
“哥!太好了!”方铭笑道,“这下把吐蕃的探子全都憋在各州县了。”
“信鸽还是可以传递消息,但他们确实无法彼此接应了。”方渡寒脑海中浮现出李羿陵的身影,“这朝廷的命令来得可真及时……”
“哥,你说是颜澈文……他有这么大权利吗?就算他向皇上提了建议,皇上就这么依他照办了,好蹊跷。” 方铭咂摸过味来,也觉得这颜澈文有点神了。
“行了,心事了却一件,我要去找秦先生吃酒,你去吗?”方渡寒站起身来将外袍的扣子系好。
“我不去!”方铭还在因秦邦的馊主意耿耿于怀,不想见他。
“正好,我也不想让你去。”
方铭:……
“先生,方侯爷来了!”道童巧儿打窑洞门口就望见了方渡寒的身影,兴奋地一蹦三尺高,跑过去迎接方渡寒,“侯爷!”
“啧,又惦记着我这兜里的好东西呢?”方渡寒胡噜两把巧儿的发鬏鬏,拿出两个嘎啦哈[1],“拿去玩吧。”
“这这这,这是啥啊……”巧儿瞅着手中的羊骨,一脸懵懂。
方渡寒迈入屋中,秦邦今天未下棋,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见方渡寒进来,眼也不睁:“出去出去!”他已听说方渡寒出兵的消息,甚为不满。
“行,我走,这两壶九酝春酒我就倒黄河里了。”
秦邦睁眼:……回来!
方渡寒跅弛一笑,坐在罗汉床一头倒起了酒:“先生还怄气呢?”
“我怄哪门子气?”秦邦见到酒就想开了,“这天下是谁的都和我无关,我只管与天地山河同醉。”
“如此最好。” 方渡寒斟满一碗酒放在他面前,两人饮了几杯,秦邦忍不住,还是指着对面的人絮叨开来,糊涂啊糊涂,一失足成千古恨,错失良机……
“好了好了。”方渡寒抬手打断秦邦,“我为何要夺天下?荣华富贵、锦衣玉食,我侯府也应有尽有;我只想正一正这世间风气,凭什么贪官污吏,纸醉金迷,而忠臣良将,却不得善终。”
“所以呢?你现在又去御敌,再想积攒实力,可能需要五年、十年、甚至更久……” “那就等他五年、十年、二十年!我方渡寒最不缺的,便是耐心。”方渡寒笑,“若我因报私仇,而罔顾百姓安康,那岂不是要招致更多仇恨?”
秦邦陷入沉思,喃喃道:“忆南,你若黄袍加身,必是一代明君。”
自方渡寒双亲离世,便很少有人唤他的表字,乍一听闻,心便软了下来,“先生,我知道你想做出一番事业,欲和你那师弟比个高低。我方渡寒今日说的是肺腑之言,时运胜过人谋,其实你不比他差。”
秦邦内心撼动,眼望山川际,饮尽碗中酒。
“对了,今日我来,要跟你打听一个人,估计是你的同道中人。”方渡寒道。
“谁啊,我久居窑洞,几乎没与外界往来。”秦邦讶异。
“姓邱名子鹤,一个年轻道士,先生可曾听过?”
“不认识。”秦邦摇头,片刻后又怔住, “不对,邱……子鹤?你怎会听过他的名字?”
“他与那位朝廷黜陟使颜澈文是老友,很熟稔的样子,这次也来了凉州。”
“我想起来了。邱子鹤……是我师弟萧竹的徒弟。”秦邦道,“二十年前我们还在邯郸观一同修行,那个冬日飘起大雪,萧竹从后山捡来了这个孩子,起名为子鹤,又冠以真人丘处机之姓,那孩子沉默寡言,确有几分天赋。”
“后来萧竹为先帝所赏识,我便离开了幽州,一路西行来到了侯府,而先帝特意敕造盘山清静观供萧竹修行,听说太子都曾去过清静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