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邦觉得奇怪,既然冷叫侍卫加些柴火不就行了,不过他没说出口,好脾气地披上大衣,“我去给侯爷添柴。”
“不必。”方渡寒把他拦下来,替他把大衣脱下,“我看你这床铺也挺大,挤挤一块儿睡如何?”
周振邦瞠目结舌,他跟了侯爷这么多年,知道侯爷腿长脚大,一般的床都施展不开,更没见他要跟谁挤在一块睡。
“干什么?不乐意?”方渡寒已经硬着头皮坐在了床榻上,脱起了靴子。
周振邦咽了咽口水,“属下哪敢。”他磨蹭着躺了下来。
方渡寒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着痕迹地贴在周振邦身上,想要找出点感觉来,然而翻来覆去,只找来一身的不自在,窘迫不已。
周振邦感受到侯爷对自己如此亲昵,更是吓得紧闭着眼,动也不敢动,像一块直挺挺的木板儿,心中万马奔腾。
方渡寒默默感叹,按说这周振邦也算是个俊俏将领,自己也不喜欢那种娘儿们唧唧的男人,怎么就……没李羿陵那种感觉呢?
现在只有一种可能,方渡寒恼怒地坐起身来,终于摸清楚了自己的心境。
自己不是好龙阳,是只好大周天子一人。
“妈的,不睡了!” 方渡寒从塌上站起,嘱咐道:“明日还要作战,振邦你好好休息。”说着,迅速穿好锦靴,披上那深灰色貂裘,大步迈出了营帐。周振邦迷茫地看着方渡寒离去的背影,不知道自己触了侯爷哪块逆鳞。
夜迢山高,天似银屏,方渡寒箸马扬鞭,向查灵海奔去,身|下照夜玉狮刚被他叫醒,还不是很精神,可愈近湖边,星空浩瀚,它也来了力气,飞速疾驰,方渡寒纷乱心绪被凛冽凉风吹散,他勒马望向湖边,不禁一怔。
高原大地上,无数湖沼错落排布,粼粼波光,灿若列星,远方冰山沐月,星河浸梦,一人一马已伫立在岸边沙石之上,融入在这壮美夜色中,那人披着初见时的雪白狐裘,听到马蹄之声,款款回身,美目中带了些讶异,“侯爷?”
“陛下怎么在这儿?”方渡寒下了马,缓缓走到李羿陵身旁。
“初到高原,有些不适。出来逛逛却不想遇到如此瑰丽之景。”李羿陵看向天空,袅袅云汉,满目繁星,只觉身在梦中,不禁笑道:“人生若尘露,天地邈悠悠[1]。若独处皇宫,哪能领会阮嗣宗所言。”
方渡寒俯身捻起一块儿石头用力抛入远方湖底,“战事结束,陛下可要回京?”
“是时候该回去了。”李羿陵轻叹一声,“前几日内卫传书称……楚淮王那边有所异动。”
“李淮景?”方渡寒挑眉。
“是啊。”李羿陵笑着转向方渡寒,皎月之下,翩翩如玉。“想要这天下之人,不胜枚举……侯爷也算其中一位。”
方渡寒没言语,右手搭在腰间,仔仔细细看着面前之人,平和下去的心绪又纷繁复杂地萦绕出来。
李羿陵抵不住他炙热眼神,便转而问道:“侯爷今夜为何来此?”
“因为被几个问题困扰,夜不能寐。”方渡寒眉眼深邃,暗藏了些李羿陵读不懂的情绪。他本不想提及,可现在却有些抑制不住。
“我想知道,陛下完全可派朝廷将领督战,为何亲自来这苦寒之地。”
“我想知道,陛下的囊壶,除了方某还有谁饮过。”
“我想知道,为何陛下单独与方某相处时从不自称朕。”
“我还想知道,灵州帐中方某做出大逆不道之事,陛下如何忍得?”
方渡寒轻笑,“陛下对他人也是如此纵容吗?”
尽管李羿陵隐隐有些预感,却仍被方渡寒问的哑口无言,他逼迫自己对上方渡寒的目光,须臾便败下阵来,他垂下眼帘,直接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不是。”
方渡寒颔首,“好,我知道了。”此夜,此人,此景,此情已够他余生回味,可那人是大周天子,他不奢望有所回应,这一句“不是”他已知足……尽管心里万千不舍,他还是转身牵住了马,打算就此离去。
“忆南……”
轻飘飘的两个字,落到方渡寒心中激起惊涛骇浪,他身形一滞,难以置信地回头,“陛下叫我什么?”
“方忆……”最后一个字被方渡寒的唇瓣封在口中,上身被他紧紧揽住,李羿陵头脑中轰然一响,来不及思考便被这个霸道的吻攫尽气息,他似乎被下了蛊术,任由那人摆布……直到一滴温热液体落在他脸颊上,李羿陵睁开眼,这大逆不道的侯爷已缓缓放开了自己。
方渡寒向后退了几步,长睫如扇,俊俏面容上一道泪痕,嘴唇上还留有彼此口中津液,矫健身形立于浩淼星河中,竟是惊为天人之姿……他迅速翻身上马驰骋而去,只留李羿陵在湖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