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琻离开后,李陈辅又抽搐了一阵,才在李若蒲的轻声安抚下昏睡了过去。沈梒沉默地坐在床榻上,直到见李陈辅慢慢合上了浑浊的双目,才抽出了他捏着自己的手,起身随李若蒲走了出去。
关上门后,李若蒲才抬袖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长长叹息了一声:“家父这个状态,已经有段时间了。今日能与大人说上两句话已是不易,也算是了了他老人家一个心愿了。”
沈梒摇了摇头,吐了口气低声道:“……今日让元辅和大公子劳神了,实在过意不去。”
李若蒲看着他,忍了忍还是不禁道:“其实我知道,父亲是放心不下大人啊。您是他最器重的学生,这两年来他每每提起您获罪返乡的事都连连叹息。他一直都希望您走上正途,为国家、为皇上、为咱们寒门效力。您看他刚才神志都那样了,看到谢大人还那么激动,就是因为——”
沈梒猛地举目看了他一眼。
李若蒲一惊,顿时生生咽下了已到嘴边的后半句话。面前青年的眉目柔美,乍看如三月的春雨梨花,清隽风流,不沾半点烟火。可就是方才的那一眼,却让李若蒲生生看到了那秀丽背后的凌厉,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乍看如三月娇花,细观竟似十月冰雪;远观如缱绻霞云,仅看竟是连绵烽火。
李若蒲心中冰凉,支吾着,已不敢再往下说了。
而此时沈梒也已收回了目光,淡淡地道:“今日叨扰,在下便先行告辞了。辛苦大公子照料老师,多保重罢。”
“……是,大人走好。”
沈梒告辞之后,独自出了李宅,果见谢琻正抱臂靠在门口的马车之上,一见沈梒出来便迎了过去。
他打量着沈梒的表情,问道:“如何?”
沈梒垂头思琢半晌,摇头叹道:“他恐怕……没有几日了。”
谢琻扯了扯嘴角,颔首道:“药石无救,已然是病入膏肓了。只是没想到他临终之时,却还惦记着那点仇怨,看到我竟激动如斯。”
沈梒长叹了声:“你又何尝不是?明知他已至弥留之际,又何苦来找这番不痛快?如今看他如此,你心里便畅快了么?”
谢琻眉头一皱,伸手拉住了沈梒的手。沈梒任他拉着自己,静静看着他,目光澄然又有些许的指责。
谢琻被他这么打量着,颦眉沉默了半晌,终于叹了口气道:“是,我的确是对他心怀怨愤。当年若不是他在中间推波助澜,你我之间也不会误会的那么彻底,不会分割的那么决绝。当时他给我送来你在牢里写的那封诀别信时,我真是恨他,恨他们这些在你我间作梗的人——”
“你我当年,问题并不在元辅。”沈梒叹道,“你又何须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