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作思忖,司劫又继续道:“但我要问你,假如他的确为了一些缘由与背后那人合谋,趁你我皆有事缠身,去客栈的目的实际是欲对晏琇或是云埃不利,不料恰好他们已被楚钺先一步掳走,我又突然出现,所以他看到我才会心虚逃走,而你替他挨下的这一刀,当真要了你的性命,你……亦不会后悔,是么?”
未曾想司劫忽地沉声将一切看似离谱却最具可能性的推断摆在他的面前,厉执本就毫无血色的面容蓦地更白了几分。
“我本不想与你再提及此事,你自幼与他相处,选择相信他无可厚非,但你若是因为另外二人的死,始终觉得你对他有所亏欠,可以为了他舍弃底线,我难以认同。”
眼见司劫这般语气生硬地说着,心底最纠葛的一角被毫不留情地鞭笞,厉执眉头锁紧,下意识欲与他争辩,不过一想到以往冲动之下的口不择言,又生怕再闹得不可收拾,只得强迫自己冷静,内心急促地想要与他讲明真正的想法。
竟意外地听到司劫声音软下少许,似乎也意识到气氛过于凝重,率先涩哑道。
“不过……我未曾经历你的过去,虽不认同,却会尊重你的决定。”
“……”
实在没想到以司劫的性子这一次会接连退让至此,厉执哑然瞪着他不带丝毫游移的沉稳视线,怔愣许久,直到马车似是途经一段极为坎坷的山路,猝然几下剧烈颠簸,厉执被颠得身子一歪,却与此同时,失衡的整个人被有力揽住。
“是我错了,我考虑不周。”他再不犹豫,就着靠在司劫怀中的亲密姿势紧抓对方的云袍,低声道。
只觉护在腰间的掌心微动,待马车驶过这段不平,才听见司劫轻声回应:“你没有错,你只是比很多人……都好。”
“你,你听我说完……”这下倒是厉执被夸赞得嘿嘿一乐,又紧接着心里发虚,不敢太过高兴,只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刚才给故意忽略了,没有告诉你。”
“……什么?”
“是鬼二叔,他,他应纯粹觉得靳离是为了给九极教复仇才被抓住,所以换回他们的条件之一便是救出靳离,并叫我七日内带到他的跟前。”
“条件之一?”显然听出话中最关键的讯息,司劫敏锐地反问。
“至于另一件,是,是杀了你,还要砍掉脑袋……”
“……”
抬眼看了看司劫略显复杂的面色,厉执壮着胆又道:“我起初担心你万一想不开……才打算瞒着你,不过眼下来看,你有这般头脑和觉悟,确实应与你先行商量!反正,你既是不愿当寡妇,就该理解我也不愿,谁都不能死,咱们就想个周全的法子把他们救出来,可好?”
“……”自是看出厉执拼命转移先前企图隐瞒一事,司劫却表情不变,“好。”
十分寻常的一声低应,俨然并没有要追究的样子。
但厉执见司劫答应过后又一言不发地垂眸不知思索什么,心内多少打鼓,一时也没再开口。
二人便这么安静相靠着,又过去良久,透过车帘的光线已不再透亮,才终是察觉司劫稍微动身,厉执疑惑望去,看到他重新端坐,一手往他腰间束带摸去。
随着几下窸窣细响,他身上衣物已是大敞开,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司劫微凉的指尖不经意扫过,冻得他一哆嗦。
脑子都僵了:“司掌门,你该不会想要……要……”
“换药。”
“……哦。”
88.打劫
翌日,厉执二人果真到达定仙山脚下,其他各派应是一路走走歇歇,并不像他们这般马不停蹄,正好给了他们先行前往浮门的机会。
浮门地处定仙山以南,想要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楚钺,便需翻过这一望无际的定仙山。
若放在平时,这对厉执来说也就片刻的脚程,奈何眼下他到底肚子上多了个窟窿,行动十分不便。
“司、司掌门,”于是至半山腰时,司劫自一空地处落定,正稍作调息以便继续施展轻功,厉执不太纤瘦的身子仍被司劫稳稳抱在身前,向来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脸上难得出现几许尴尬,“你倒也不用这么小心,我身子骨结实着呢,这点儿伤其实不打紧。”
“别说话。”
谁知司劫只淡淡地低声说着,将欲挣脱的厉执抓得更紧,闭目立于原地。
婆娑的冷风卷着尘土从四面涌涌刮过,夹杂若有似无的风声,寂静萧凉中似乎又暗藏玄机,厉执便在这骤然停滞的气氛中等待片刻,脸色突然一变,转头朝司劫背后望去的同时,掌心刹那积蓄内力,毫无犹豫的掌风直逼一块巨大的山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