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求侠 群青微尘 2623 字 6个月前

那老人两袖空荡,在风里飞荡,看着羸弱瘦高,一把长须上却系着三把剑,声如万钟齐振,气似八水汹猛。此人是天山门玉北玄,四长老之首。

他这一喝,山阶三面忽地如潮水般涌出数千白衣门徒,像雪点般密密麻麻缀在尘雾飞扬的冰湖一头。

千百只黑漆漆的眼遥望着白衣刀客,此时听得一声脆响,千百把寒刃同时出鞘,剑光灼灼,一齐指向站着雪地里的玉求瑕。

玉甲辰慌了神,身子先一步跪了下来,颤抖着抱拳禀道:“长老,师…门主虽两年未归,却也不曾违武盟之约,可否从轻……”

此话未来得及说完,一股扑天剑气已自天灵盖重重压来,噎得他面色苍白,浑身一沉。北玄长老怒目直视,眼里火光仿佛燎遍长阶,灼得他骨肉飞灰。

擅出天山门,本是大过。两年不归,更是其罪难辞。

小道士垂着头,只觉得风往心里刮,透骨的凉。往日里他师兄偷些斋食,犯了过错,都得在刑房挨宽板狠狠抽一顿,过几日才得抬出来。这回连四长老之首的北玄都如此震怒,不知又得领多少罚。

玉甲辰愈想愈怕,此时胳膊却遭身边人一牵,踉跄地站起。玉求瑕把他拉起来,护到身后。

白衣刀客依旧一副平和模样,那凌天剑气在他面前似是冰消雪融了。他解了刀,往雪地里一插,胳膊肘儿搭在刀柄上,另一只手还颇有心情地向山头挥了挥。

“这未必是坏事,也不见得是好事。”他清了清嗓子。这一发话,千来对黑漆漆的眼瞬时齐刷刷转向他。于是他接着道,“唉,在下在何处,就定会将何处搅得鸡飞狗跳,一滩浑水,两年前在海津,一年前在永川,一月前在丰元,人人皆觉得留着个古怪人物不好,要千方百计撵走。不过现在…”

只见玉求瑕饶有介事地点了点头,笑嘻嘻道:

“…在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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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下半年,由于学业问题…俺没法两开花,只能缘更(等有空了就日更到完结(我在说什么鬼话……

第91章 (六)桃李醉红妆

玉求瑕回来了。

这六个字能让整个天山门抖三抖。这不仅是因为他是玉白刀客、天下第一,还因为此人看着温和良善,却着实是个混世魔王、三窟狡兔,不论什么法子都拦不住他往外闯。

四方长老对其人可称得上又爱又恨。若有玉白刀坐镇西北,天山门自此可风雨无虞,可玉求瑕这人却心无定处,偏不肯在天山门落脚。

……

这一日,冰覆飞檐,雾凇挂树,天边依旧是晦暗而阴沉的,云里酝酿着一场暴雪。静堂外的石阶白茫茫一片,被厚雪埋了。今晨格外的冷,走在风里似是连面皮都要脱掉一层,洗面穿衣后,玉甲辰便唤几名小辈提着铜铲撮箕去除雪,自己对着远处的钟楼发愣。

门主自归来后已三日有余,可自此之后却无甚动静。执事的依旧是东青、北玄二位长老,他师兄果然不出所料地被架入了刑堂。玉甲辰听说这回掌刑的西巽长老动了雷霆之怒,取了结了铁刺的藤鞭要抽玉求瑕,那鞭最为厉害,能将人抽得臀背溃烂,血肉模糊。

想到此处,玉甲辰忽而打了个寒颤。他捏着剑柄上的玉|珠,凉凉地落在手心里,像三颗冰粒,每一粒都不知凝着多少血泪辛酸。

他觉得自己已经爬得够高,在天山门里算得有脸面的人物,但哪怕是身为门主的玉求瑕都活得束手缚脚,连山门都不准踏出一步。

玉乙未领了命埋头扫雪,却也有些心不在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将冰渣子铲好。他提着一竹箕的雪,转头问玉甲辰:“师兄,我能去晨练了么?”

他不住搓着冻得彤红的手指,脸上红扑扑地显出惶惑却希冀的神色。见玉甲辰疑惑,他窘迫地低头道:“只有在早练时才见得到丙子,我…盼着见她。”

玉丙子是后一辈里的秀慧美人,容貌楚楚,颇得门徒们倾慕。

玉甲辰摇头正色道:“还未与长老问过早,怎能现时就走?”他眉头一横,厉声斥乙未道,“不潜心修剑。怎地成日对师妹怀抱不正心思?”言罢阴着脸提剑就走。

这玉乙未遭他训得灰头土脸,只得唯唯诺诺地提着竹篾箕跟在后头。二人沿着青石阶走,过了垂花门,不过几步路就见个未济鼎矗在面前,后边厢房前摆着张竹靠椅,有个肉团儿似的人物挤在上面,一身肥膘像水似的往把手外溢。

那人手里持小羹,往瓷瓶里胡乱搅动,拌出青黑的茶膏来,地上置一小铜壶与泥红的木鱼石茶具,每只茶盏有碗口大。见玉甲辰前来,他抬首一望,一身横肉似波浪般翻涌,瞪着眼珠子咧嘴笑:“哎,甲辰,替俺取些雪来,俺要吃茶。”

玉甲辰赶忙抱拳,“见过南赤长老。”他转头要去寻雪,却见玉乙未立刻恭恭敬敬地将方才扫的一撮箕雪递上了。

南赤长老见这雪来得及时,立时大喜,掀开铜壶盖就往里塞。玉甲辰急得两眼通红,拧着玉乙未胳膊悄悄道:“怎地把这雪给了长老!”

玉乙未大惊失色:“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