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荒凉而冷寂,静得仿若重彩绘就的竹帘纸卷,连人也是静的,像凝固在这彤红的夕色里。
金乌站在廊桥之中,手里提着一把剑,脚下横着一具尸首。血从刺客的尸身下漫出,渡到了脚底。
“六百一十六。”金乌盯着那尸首,心里平静却仿佛有些麻痹,没有一丝疼痛,仿佛在无边的泥沼里越陷越深。他心想自己果然是一只恶鬼,杀人于他而言不过翻掌之易。
廊桥的一头出现了另一位刺客,他臂弯里挟着一人,将长剑抵在那人颈间,高声喝道:“金五!你若不想让这人丢却性命,速速将剑丢下!”
刺客挟持着的那人两腿抖颤不停,虽着候天楼刺客的黑绸戎衣,脸上却摘了鬼面,露出张被残忍地削去脸皮的面容来。
这被挟着的人便是玉乙未,虽扮作火十七,今日却两度被拆穿。此时他几乎要被吓得屁滚尿流,满脑袋似装着糨糊般迷糊。
玉乙未惊惶而懵懂。他先是被火十九拷问,先前他们放入衣箱中的、酷似金乌的病秧子又忽地钻出箱来,杀了两位刺客。如今是自己命贱,没留神溜走,竟又被另一个刺客逮着了,要用来要挟那在廊桥里大开杀戒的病秧子。
金乌盯着玉乙未,目光在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停滞。许久,他忽而笑了:“拿一个素未相识的人来威胁我作什么?”
刺客一愣,如遭五雷轰顶。一个杀红了眼的恶鬼为何会放过敌手,竟不是出于盟友的缘由。玉乙未的心倏地提到了嗓子眼,却又很快沉了下去,像沉到了脚底。
抵在喉间的剑刃愈来愈紧,玉乙未只觉脖颈上发痛,有几丝殷红的血流了下来。既然威胁不得金乌,恐怕挟着他的刺客已起了杀心!
“慢着慢着!”玉乙未忽地摆手大嚷,这一嚷倒止了刺客与金乌的举动,两人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玉乙未盯着金乌,一字一句道:“我认得你。”他嘴里都是血,还撞破了几个创口,说起话来极为不易。
金乌漫不经心地将目光撇向别处,拿剑鞘敲着肩头,“你不认得才怪,全天下没几个不认得我的。”
“我不是认得黑衣罗刹,而是认得是金乌。”玉乙未摇头,“你是金乌罢,咱们在小时候…在宁远侯府见过。”
他伸出手,颤抖着抹了抹半边脸上的血污,却又立时痛得龇牙咧嘴,畏缩地道。“虽然我这张脸算废了,你也…不会认得我是谁……”
玉乙未越如此说,便愈是抬不起头,声音渐渐低弱下去。他也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话,求人帮他一把么,在生死攸关之时妄图攀亲带戚一把?他和金乌不过一面之缘,对方兴许早已将他忘之九霄云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