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他已经辨不清玉执徐的面容了,只得在一片模糊血肉间勉强寻得五官的踪迹。
玉乙未心里裂开似的剧痛,他惶然地回想自天山门弟子在邸店里被屠戮的那夜距今过了有多久。两月?三月,抑或是四月?从微闷的初夏到这落叶之秋,玉执徐在这处究竟经受了多久的折磨?候天楼刺客用刀割烂他的皮肉,用滚汤、烙铁给他留下繁多的疮疤,玉执徐一定遭受了非人之痛,远比当初割下脸皮的他要难捱得多。
“乙……未……”
不见人形的肉块发出嘶哑的低鸣,看起来他是在挣扎着要说什么话。声音弱如游丝,细细的,一会儿便被湮没在山窟中腥臭的风里。
“我听到了…执徐……我听到了。”藏在无常鸟面后的脸早被滂沱泪水淌湿,玉乙未压着嗓子哽咽道,微微掀起鬼面,用手指拭了拭眼角的泪珠。“你先别说话,我…这就带你出去。”
可不论是谁,只消看过一眼这凄惨的人,都会觉得如此严重的伤势已是无可救药。玉执徐命不久矣,倒不若说,能凭着这副破败的身躯撑至今日,已算得他命大。他孱弱之至,兴许一阵微风都能吹去他的性命。
玉乙未想起在馆舍里垂首捣药的玉丙子,她总是在凝望着研钵里绿油油的伤膏,泪水涟涟。那伤膏是给被关押在此的天山门弟子使的,玉执徐大抵是靠着这药才得苟延残喘至今。
但猝然间,一阵深切的迷茫涌上心头。玉乙未心痛如割,望向被捆在木桩上的这人。玉执徐血肉模糊,两手两腿早已流脓溃烂,即便是将他成功救下,他也定再握不得剑,做不回往日的那个玉执徐。
更何况此处有重重刺客把守,这儿的恶鬼皆是取人性命的好手,凭他的本事着实在他们手下走不过几招。
此刻可谓是——穷途末路。
玉乙未紧咬牙关,浑身战栗不已,他缓慢地从地上爬起,将一把染血污泥抓在手心中。
正在此时,他忽听得木桩上的人沙哑而虚弱地呻|吟起来。
“执徐,你再忍一会儿,我一定会……”玉乙未心中一颤,咬牙切齿,低声道。
“不……”
出乎意料的是,血人缓慢地从干裂的口中吐出了模糊的字眼。他挣扎着微微扭动头颅,引得血水滴下。
玉乙未呆住了。玉执徐这是在…拒绝他么?拒绝让他把自己从这苦狱里带出去。
“你不愿意…让我救你?”玉乙未急切而低弱地问道,“你在说什么话!我一定会带你出去!哪怕是豁出我这条命,我都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