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发顶木簪被抽出,如瀑黑发泄落满肩,元福动作很轻地给他梳头,他则安静玩着手上的草编兔,头皮被扯痛了也不做声,又乖又听话。
梳洗干净,换上红四买来的新布衫,三人就要上路。
洛白此时倒不傻,知道检查房门关好没,换洗衣服带上了没,还有他娘留下的一本书卷也要带上。
元福看着他将那陈旧的衣衫往包袱里装,什么阻止的话也没说,还帮他叠得整整齐齐。
终于出门上了村道,洛白又停下了步。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东西忘带了?”元福问。
洛白说:“我还没有和我的朋友告别。”
元福看着远处的几个少年郎,问道:“是和他们吗?”
洛白顺着他视线瞥了眼,撅起嘴道:“不是他们,他们才不是我朋友。”
于是元福和红四又跟着他到了村后,站在一片树林边上。
林边本来有好些野兔刺猬,洛白还没靠近,它们就纷纷四散,连惫懒成性的针鼹,也从睡梦中翻起身,慌慌忙忙往林子里钻。
洛白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林子里大声道:“娘接我去京城,你们不要太想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元福盯着它们问洛白:“这些是您的朋友吗?”
“嗯。”
洛白突然弯腰,按住一只昏头昏脑冲到他脚边的灰兔,提起后颈举到眼前,用亲昵的口气说:“兔啊,不要太想我哦。”
元福看着那只吓得快要厥过去的兔,没有做声。
三人启程,马车在官道上行了十天后,终于快要到达京城。
马车内,元福刚撩起车帘看外面,就察觉到坐在对面的人动了动,还很轻地哼了两声,跟蚊子似的。
元福立即放下帘子询问:“洛公子,可是要喝水?”
洛白头顶束了个髻,黑发和束带都垂落在肩头。他怀里抱着一个碎花包袱,听到元福的话后也没有做声,只瘪着嘴,那张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大眼睛里像是含了一汪委屈的水。
元福瞥见那布衫下的两条腿绞得死紧,心里顿时悟了,忙喊车夫停车,又从座位下的暗匣子里取出一沓黄纸,对布衫少年道:“洛公子,咱们下车去解手。”
“哎,解手。”洛白赶紧应声,抱着自己的包袱就要往车下跳,被元福扯住,“慢点,慢点,小心些别摔着。”
下了车,元福指着路旁的一丛灌木:“洛公子,您去那后面,小的就在这儿等着。”
洛白抱着包袱匆匆就往那灌木走,元福又试探地问:“要帮您拿着包袱吗?”
“不用了不用了。”洛白一边摇头一边走,细白的手指将那包袱攥得死紧。
这是从湥洲去往京城的官道,整条路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元福站在灌木旁看着远方,耳边是洛白碎碎的清越少年音。
“姨,你真好,我有次坐铁柱家的马车,不准我下来解手的,我一路都憋着。”
“姨,你认识马迹草吗?我这里就有几根,兔子可喜欢吃了。”
元福极有耐心的有问有答。
“洛公子,小的不是姨,也不是女人。”
“不是姨吗?可你长得好白啊。”
元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宦官这个词,便笑了声:“您是主子,叫小的元福就行了。”
“元福姨,主子是什么?”洛白好奇的声音从灌木后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