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林嬷嬷取了手炉叫方瑾凌暖手,又给他披了一件密不透风的斗篷,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后才放心下来。
这边云阳侯沉默不做声,全然不顾冰冷地上的杨氏母子,让尚轻容不由地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唤道:“侯爷。”
云阳侯勉强扯了扯嘴角:“夫人。”见尚轻容握枪的手抬了抬,他不禁滚了滚喉咙,“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
尚轻容没等他说完,便直接道:“侯爷,凌儿醒了。”
“那真是个好消息,他身子弱,还得好好休息,大夫请了吗?”云阳侯惊喜地说,他似乎受不了尚轻容仿佛洞察一切的目光,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关切地往方瑾凌的屋子看去。
因为看不见里屋,便看向窗户,却没想到本该躺在床上的少年居然趴在窗台上,睁着眼睛也在打量他,还对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这就显得非常可笑了。
作为父亲方才的怂样被儿子瞧了个正着,云阳侯顿时全身一僵,话都说不下去。
尚轻容不由得跟着回头,见方瑾凌没好好地躺床上反而凑过脑袋来看热闹,顿时心中一紧,又是担心又是着急。天寒地冻的,林嬷嬷竟由着他!
只是她刚要提醒,却见少年对她也展开一个笑容,那是少有的灿烂,犹如冬日的朝阳光辉,不见一丝阴霾,让尚轻容一时之间不忍心就此破坏。
方瑾凌见尚轻容没有责怪,于是又胆大包天地从斗篷中伸出手,一边笑着一边对母亲翘起大拇指,给予全心全意的支持和赞美,那鲜活又古灵精怪的模样,让尚轻容扬起了唇,最终只是嗔了一眼,便随儿子去了。
她难得和颜悦色:“侯爷放心,大夫已经去叫了,亦请了太医过来,不过他之前昏迷未醒,一度凶险,便是听了乌烟瘴气之事。你若心疼他,就别把晦气带进来。”
所谓的乌烟瘴气和晦气,在场的没一个人听不出来。
杨氏如今已经回过神来,顿时委屈得红着眼睛道:“侯爷,妾身虽卑微,但一向洁身自好,如今也就想给夫人磕个头,一同乞求少爷平安如意罢了。夫人说话如此难听,竟是连侯爷也一块儿骂了……”
“洁身自好?”尚轻容似乎听到了一个笑话,惊讶地望向了云阳侯,“难道你也这么以为的吗?你俩就是这般洁身自好?”
顿时周围响起了窃窃嗤笑声,舒云院里的丫鬟笑得尤为大声。
这个时候,拂香一把挣脱了仆妇的手,冷笑一声道:“可不是呢,洁身自好出了个这么大的儿子,可莫要侮辱了这个词!”
各种视线顿时又落在了杨氏身旁的少年,带着显然的鄙夷。
无媒苟合的私生子,最是让人唾弃。
方瑾玉的脸色顿时青红交加,恨不得找个地缝往里钻,他是读书人,正要考取功名,自然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可是他的出身无法选择,爹娘就是如此才有了他,他能怎么反驳?
他羞愤地浑身颤抖,这让杨氏心痛不已,愤恨的妒火在心底燃烧,她咬紧了牙关才没当场失态。
难道她想回来受尚轻容的难堪吗?外室虽然难听,可在府外尚轻容管不到她,然而方瑾玉即将下场考取功名,这出身若是不详,必然影响他科考。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方瑾玉从小天资聪慧,与读书一事上较同龄人更有悟性,比之当初的云阳侯可谓青出于蓝,怎能不寄予厚望?而方瑾玉也没让她失望,日日苦读,如今不过十三岁,学问却已然能够下场,杨氏自然不能拉儿子后腿。
她膝行了两步,拉住了云阳侯,泪眼朦胧可怜道:“成哥,千错万错皆是卑妾的错,可是玉儿是无辜的,他还要考取功名,如何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呀?夫人,您要打要骂冲着妾身来便是,不要伤害我的玉儿!”
她接着对尚轻容跪下来,一边磕了一个又一个的头,一边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叫人可怜。
“轻容,你够了吧?”众多的嗤笑声,让云阳侯的脸色黑如锅底,从没想到贤惠的妻子会这样对待他,又如此不留情面,“你有事说事,别针对孩子。”
林嬷嬷跟着方瑾凌看着,听此不由地愤愤不平:“侯爷竟怪夫人!”
“他是急了,心虚了,所以才强词夺理,这倒打一耙的本事也算登峰造极。”方瑾凌眼中带着深深的鄙视,只看了一会儿便将云阳侯的性子摸了七七八八,“他接下来该说,我不过是犯了其他男人一样的错罢了,别人能忍,你怎么就不行?”
方瑾凌话毕,尚轻容沉下脸道:“方文成,让他抬不起头的可不是我。既然做的出,怎就经受不住呢?”
云阳侯被噎了一下,周围刺目的目光让他额头青筋直蹦,道:“如我等人家,谁没有妾室庶子,轻容,我对你已经够敬重了!”
方瑾凌低低地呵呵两声,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用淡漠的语气说:“瞧,果真不是个东西。”
林嬷嬷:“……”不知为什么,林嬷嬷觉得面前的少爷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