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彼此对视,然后一起微笑。
尚稀云回头看了眼还在伤感的无冰,然后朝周围望了望,问:“四妹夫呢?”
“红云要生了,这几天他都在马场,赶不回来。”
尚稀云顿时哭笑不得:“真是个马痴。”
双胞胎则架着单脚的尚落雨,三姐妹一同吸鼻子,一副不忍心看的模样,回头唤道:“凌凌……”
她们正想安慰方瑾凌,却见他咬着唇,通红着眼睛,动着同样红彤彤的鼻翼,默默地上前去,一步一步走上台阶。
而此刻尚轻容哭得难以自持,抓着西陵侯的袖子,身体慢慢滑跪到了地上,“爹,女儿不孝,女儿真是不孝极了……”
“都过去了,回来就好……”西陵侯立刻去拉尚轻容,“起来,闺女,起来。”
“不……”尚轻容放开西陵侯,泪流面面地跪直了身体,然后深深地磕了一个头,“女儿对不住您,也对不住哥哥,如此自私任性,本该无颜再回,只是还想承欢膝下,便……厚颜请求归家,望爹收留。”
身后有人跟着默默跪下来,尚轻容道:“凌儿,跟娘一起,给你外祖好好磕上三个头吧。”
那一瞬间,林嬷嬷,清叶和拂香,以及所有随着尚轻容在京城呆了十五年,又回到故土的下人,齐齐跟着跪下来,痛哭流涕。
这次西陵侯没有再阻止,他看着女儿和外孙对着他全须全尾地磕了三个响头,直到母子俩第三次直起身的时候,再也忍耐不住上前一步,“快起来!”
他看着尚轻容,又拍了拍方瑾凌的肩膀道:“今日之后,谁也不要走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外头冷,进府。”
第87章 军策
西北的建筑大多豪迈阔达,高大厚实,防风又保暖,整个西陵侯府也建的气派恢弘,不过精致程度却远远不及内地,看起来有种粗犷的野性美感。
大厅中,西陵侯大刀阔斧地坐在主位上,尚轻容和尚初晴分别坐在他的下手边,然后便是抱着尚泱泱的陈渡和尚稀云,依次往下排。
尚家虽然人丁单薄,但是婚配之后,也坐满了两排位置,他们的目光都落在跪在正中间的方瑾凌身上。
下人端着茶走到方瑾凌身边,在尚轻容含笑的目光下,他执起茶盏恭敬地递到了西陵侯的面前,道:“外祖,请您用茶。”
这一盏长辈茶已经迟了多年,西陵侯府虽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可是终究带着特殊含义。
“我想喝这杯茶已经很久了,今日总算得偿所愿。”西陵侯接过来,痛快地一仰而尽,“好茶,好孩子,快起来。”
“谢外祖。”方瑾凌撩起衣摆,缓缓起身。
西陵侯沙场而来,面容自成威严,即使年迈,身上也带着挥之不去的煞气,一般人总会下意识地远离。
而面前的少年精致如瓷器,似乎稍微一碰就得碎,即使穿得比旁人厚实许多,也依旧瘦瘦弱弱,身体一看就知道常年染病,着实让人心疼。
“凌……”西陵侯刚说一个字,就顿了顿,然后压低了声音,脸上尽量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道,“凌儿,走近些,让外祖好好瞧瞧。”
这声音带着一股小心,似乎害怕稍微重了将人吓哭。
然而坐在父亲腿上的尚泱泱却忍不住偷偷对陈渡咬耳朵,“爹,太爷爷这样笑,有点可怕。”
杀了大半辈子的匈奴,接连战死了六个儿子,这位西陵侯就不是个爱笑的人,通常是不怒自威,而当他刻意露出笑容时,越以为和善,看起来就越违和。
于是陈渡清了清嗓子,提醒道:“祖父,您别这样,看着反而吓人。”
尚家姐妹们齐齐点头。
尚小霜说:“特别僵硬,您难道忘了,之前还吓哭过别人家的孩子吗?”
有一次泱泱生辰,说要吃糖人,西陵侯特地上了街想亲自给曾孙女买个大将军回来。路上偶遇一个小男孩,走失了母亲,他好心地上前问一句,还给了一颗兔子糖,什么都好,就是等他笑一笑想要摸摸男孩的头时,男孩顿时大哭起来,吓得手里的糖都还给他。孩子母亲闻讯赶来,看他的目光就跟看个人贩子一样。
那个笑,跟如今这个笑,是一样的。
西陵侯想起来后,脸上就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