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瑾凌一向是少食多餐,所以只尝了点,就起身了,“你们慢用,我先上去休息。”
“打搅尚公子了。”
“不客气。”
众人见他上楼,于是又重新拿起了筷子,然而有人刚下筷子,忽然想起来道:“对了,既然他们反对的并非是新政,而是朝廷三司条例司,那么是否从一开始,就如尚公子所言,虞山居士……”在其中推波助澜,或者冷眼旁观呢?
那人顿时说不下去了,放下筷子,怔在原地。
*
第二日,方瑾玉怕虞山书院的人将自己给认出来,所以等在了府衙里,只是坐立不安,难以静下心。
这时,小厮走进来,对他道:“少爷。”
“外祖回来了?”
小厮摇头,“没有,不过您让小的打听雍凉考生落脚之地,小的已经打听到了。”
“在哪儿?”
“福升客栈,所有考生都在那里。”
“好,我知道了。”正在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方瑾玉回头,就见到杨慎行大步而归,于是他连忙迎上去,“外祖,怎么样?”
杨慎行的脸上并无一丝笑意,反而带着愠怒和羞恼,他没急着回答方瑾玉的话,先坐下来,闭上眼睛,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翻涌的心绪给平复下来。
而看到这个情况,即使不说,方瑾玉也知道是什么结果了。他端来茶,走到杨慎行身边道:“外祖,先喝口茶消消气吧。”
杨慎行毕竟是几经宦海沉浮之人,回到府中其实怒意已经消了大半,听此,他睁开眼睛,接过茶盏凑到嘴边,猛然灌了两口,显然那边连口茶都没有喝下。接着杯盏磕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说:“真是岂有此理。”
“外祖,虞山居士说了什么?”
杨慎行道:“老夫算是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不是反对新政吗?”
“他反对新政,可更反对老夫。”
杨慎行这么一说,方瑾玉心中顿时一怔,“这岂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
杨慎行深深叹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见到了虞山居士,也谈论多言,然而……
“若是高自修在这里,老朽还能考虑给一个机会,可是你,杨大人,扪心自问,你推行新政难道真的是为了天下黎民,而不是为了杨家东山再起吗?”
“可高自修已经不在了,难道就让这救国之策也随之葬送?居士,你知道大顺再这样下去,没救了!”
“救国之策?”虞山居士传来长长一声叹,“然而在你之手就是祸国之策,此乃天意啊!”
“虞山居士,此言本官可担当不起!”
“杨大人,何必羞恼?三司条例司中的官员哪一个不是得你杨首辅调入其中,他们所做的每一件事又哪一件不是出自你之手?从新政开始之初,便已经偏离了高自修的初衷。他的新政我看过,你的新政我也看过。”
“照实而沿用,有何区别?”
“不尽然吧。”
“请居士不吝赐教!”
“地方新法之考较,论官迹还是论民意?梁成业大肆妄为,依据的便是这一纸求财之法,那他错在何处?只字之差,其意千里啊!”
杨慎行无法反驳,他对新政并非毫无更改,对端王的妥协就体现在这官员考较之上,虞山居士,一眼便看出了其中关键。
“相比起你,老朽更怨恨高自修,为何在临死前没有找好衣钵,继承这新法之志,反而让你以此博出这一条晋升路,成为加重天下苦难的恶法,既然如此,不如就让它埋没于历史长河,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