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符及时抱住了我,他伸出手轻轻地擦去我眼尾的泪珠,声音嘶哑又难听:“别哭。”

他抓住我的手,扣紧了自己的脖颈。

“阿簌,别哭。”沈符看着我,目光深邃得让我以为他看透了我的一切。

“都过去了。”他阖上眼,哑声说道。

“不。”我挣开他的钳制,抚上沈符的脸庞,“哥哥,我们至死方休。”

09

自那天后沈符再也没来找过我的麻烦,我躲进他府邸深处的一间小屋里,过了段安生日子。

距离钦天监选定的吉日越发的近,我反倒越感觉轻松。

人也相看过了,嫁衣也试过了,余下的仅有等待。

皇帝不时从宫里送来一些小玩意,瞧着像是给孩子玩的,我躺在榻上,靠着竹蜻蜓消磨时光,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那童年不单没趣没人疼,在主母的苛责下,连如何不饿死都是个难事。

李纵大概也翻看到了我的过往,方才想得这么些别出匠心的礼物。

我的履历很漂亮,漂亮得无可指摘。过往却很难看,难看得无法入眼。

虽然出身洛阳沈氏,但我只是这个庞大家族中很不起眼的一个孩子。

记忆中父亲这个角色是空白的、模糊的,沈大人在外做官,做得风生水起,待在洛阳的时光比在马上还要短暂。

就算在家,他也从不关心庶子庶女们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但孩子成婚,他总归是要出席的。

倒不是因为多疼爱孩子,尽管沈簌入朝后表现出色、升迁迅速,做起事来却容易感情用事,显得蠢笨,还不值得他更多的褒扬。

但谁让沈簌嫁的是这天下的主人呢?

沈大人此番回汴梁,真可谓满朝瞩目。

他出外前早已身居高位,回来后只会向着更高处攀升,尤其是儿子还入宫做了皇后。

曾经沈家需要游走于皇帝、太子与楚王之间,但从今往后都不一样了,他沈燕直摇身一变就成了汴梁城内最强势的后党。

临到大婚只有不到十日时,父亲终于乘着驿车快马加鞭地从江宁赶了回来。

从我出使西凉到楚王遇刺,再到我入宫为后、父亲回朝,这一桩桩乱事看似繁冗错杂,实则发生得极为仓促,直打得人措手不及。

出外、回朝、升官,然后堂堂正正地成为翰林学士,成为知制诰,最终成为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执。

这本是我理想中的命运。

世事无常,我原本勾勒好的命运轨迹被一笔浓墨拉扯得支离破碎,生生转了个大弯。

但我不怨李纵。

就好像冥冥之中我早已知道,不管我的人生怎么走,最终一定会来到他的身边。

……

就是不知道父亲晚上的接风宴,李纵会遣谁来?

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想见李澈。但除了他,好似也没有谁可以替代皇帝表达对老臣的信任和恩宠。

我胡乱地想着,一边把玩着那支竹蜻蜓,任由心绪在平静和躁动中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