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场景,我只在太子那里见过,他总是这样淡定地坐在桌案旁,等到我看见,把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时,他才很恍惚地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全是鲜血。

所以我们喜欢玩手指游戏。

我怕太子把我掐死在床上,但我更怕太子自己死在床上,大概诛我九族都难以平息李纵的怒意。

我呆呆地想着幻想中的情景,现实中的李纵依然温和俊美。

他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再等等,好吗?”

“你一定会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李纵略显急切地向我说道,兴许是以为我刚才的凝滞表情是犹豫。

我忽然冷静下来了,如果李纵自己不说,我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明白他的。

没法明白他的残忍和理智,也没法明白他的克制和柔情。

李纵和我隔着二十多年的距离,那是我永远都跨不过的。

我只能等。

等时间将我变得沉稳持重起来,到那时无论是多么荒诞不经、多么无可开脱的真相,我都能泰然接受。

我的过往虽然难看得无法入眼,但我的履历光鲜亮丽,同辈无人能比,就是往先那些位极人臣的宰执,在年少时的履历都没有我漂亮。

这份由李纵亲手操刀的履历也不知费了他多少心思。

我胸口闷闷的,好像真要喘不过气了。

任性脾气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让我忽视了李纵作为身居高位者的困难,我甚至不愿去理解他的心路历程。

就像我死活不肯原谅护住李澈的陆袭明一样,我才不管他的臣子身份,我才不管他的苦衷隐情。

做了二十四年小孩子的沈簌就是这样的。

不合规矩,不合礼仪,不合时宜。

“好……”我说道。

只是一个字,却用尽了我全部的力气。

胸口还是痛,与少年时抽条长个子时的腿痛如出一辙。

李纵一把将我抱了起来,我像个稚童般坐在他的手臂上,发间的簪子上还带着小铃铛,走到那儿都有声响,看着越发地像个小孩子。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今夜过去后,我就再也不是那个任性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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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纵轻柔地亲吻我的脸颊,我坐在他的手臂上,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面庞潮红地被他抱到了外间。

“我们待会儿出去,好不好?”他哄孩子似的向我说道,眼中的宠溺几乎要满溢出来,“我的意思是,出宫怎么样?”

殿内灯火通明,也不知宫人们是何时布好的,他大抵是早就做了今晚要带我出宫的准备的。

我点点头,垂着眼睛看他外衣上暗色丝线纹绣出的飞龙在天图。

李纵拿来铜镜替我梳妆,我坐在榻上,摇晃着两条腿,需要阖眼时就阖眼,需要张口时就张口。

带着香气的胭脂敷在脸上,等到梳妆快要结束时,他用指尖将未修饰好的地方轻轻地抹开。

李纵的手指细白修长,在床上的时候很要人命,一想到这里我就脸上滚烫,他以为是我害羞,低声轻笑道:“方才可不是这样。”

他给我套了件披风,兜帽把我的脸给挡住大半,连带簪子上银铃的声响都被闷在了披风中,但抬抬眼还能看见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