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做别人笼中的鸟雀,也不要做我的。你得生出更强壮的羽翼,才不会那么轻易地被人推至深渊。别信什么宗族利益、必要牺牲,他们只是借着高尚的名号一点点地蚕食你,直到你完全沦为他们手中的禁脔。”
他向我认真地说道,但我总有一种错觉,我眼前的李纵不是皇帝,而是当年那个在腥风血雨中被迫杀出一条路来的孤傲郡王。
书房外是笼罩天地的雨幕,时不时还有雷鸣电闪。
冷香萦绕在我的鼻间,压制住了我心中的躁动和不安。
“你顺服地入宫嫁给我,因为别人设的局,也因为自己心中的倦怠。你抛弃了自由和独立,抛弃了苦心经营多年的仕途,最终以最小的代价为你身后的所有人换得安宁和平稳。”李纵捧着我的脸,手指突然有些颤动,“簌簌,你知不知道自己牺牲了多少?”
我微仰着头,凝视着李纵的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他从木盒中取出一把木梳,边替我梳发边缓声说道:
“在那之前,我知道年少时的缺爱让你习惯了忍让,以至于别人做出多过分的事都能受着,你兄长还热衷于向你灌输为家族而牺牲的理念……”
我咬着唇,眼前闪过朱雀门大街的茶楼,闪过太子东宫的昏暗寝殿,终于是停在了宣德门高大到让人喘不过气的城墙上。
暴雨坠落在我的心上,积成了一潭深水。
李纵轻叹一声:“而当你习惯牺牲时,谁也救不了你了。”
“今天你嫁给我,明朝我驾崩以后,沈燕直若是逼你嫁给太子或者楚王,你又该怎么办?”
忽而又是一阵惊雷,我掩住耳朵,被李纵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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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声过去后我才从恍惚中挣脱出来,我抓着李纵的衣袖,掌心沁出了冷汗,指骨也有些发白。
李纵执起我的手掌,轻轻吻了吻我的指尖。
“簌簌,不用害怕。”他目光温和,柔声地说道:“你比他们都聪明,你更会调动旁人待你的感情,你更知道如何让人爱上你,不是吗?”
“所以,只要你自己说不,没有人能逼着你做你不愿做的事。”
李纵将话说得婉转,却令我豁然开朗。
长久以来,我都是为了别人的意愿而活着的,他们虽不明言,却无声息地控制了我的一切。
我明明是可以拒绝的。
什么功名利禄,什么似锦前程,不过都是为了讨得父兄的欢心、为了旁人另眼看待所谋求的虚名。
而情情爱爱,则更显得虚妄了,旁人爱我又如何,不爱我又如何。
在不知不觉间我的心境已然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但李纵从不夸耀,是他的爱为我筑成飞向更远前方的高台。
我凝视着李纵衣服上绣着的龙凤纹路,光着脚站了起来,地上冷冰冰的,却让我心中更加沉静。
“我……”我还没有开口,就被他拥在了怀里。
李纵勾起唇角,顺势低下头吻住了我的唇。
“我这故事讲得不好,没什么情节,又多言了许多没用的,比不上茶楼的说书人,辛苦簌簌听完。”
他平静地说道,周身都带着那种轻快的气息,不复方才的沉重和犹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李纵变得不再寡言,他在我面前时,恨不得将心中的话语全部倾诉而出。
我摇了摇头,向他说道:“您讲得比朱雀门大街那间茶楼的说书人要好上十倍,我很喜欢的。”
放下文书和画卷后,李纵把我打横抱了起来,他的声音清越温和:
“我听说坊间的小儿在幼时都有父母在睡前说故事,簌簌要是喜欢,我也讲给你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