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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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你怎么找到他的?”我胃里舒服许多,坐起身子认真问道。

领口大敞着,露出脖颈处的白皙皮肤,上面还隐约带着几日前荒唐的痕印。

李纵神色微变,替我理了理衣领,我向后扬起脖子,任他把扣子系到最上边一颗。

“画师。”他轻声道,有些疲惫地长舒了一口气。“还记得那个常为你作画的人吗?”

我点点头,想起了那个其貌不扬却画技精湛、臻于完美的男人。

李纵既厌恶他,不想他常常见我,但偏生这人的职能又无人可以来替代。

他在暗中看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窥见了多少阴私事。

“他明面上是个落魄画师,实际上是名探子,对人的容貌几乎可称得上是过目不忘。”李纵阖上眼眸,沉声说道:“起先他一直跟着我在西凉与河东,祸乱平定得差不多时才回来。”

他拿来毛毯披在我的肩上,继续说道:

“他见过许多人,你母亲,太子妃和慧明太子,以及涑水赵氏的大部分人。在还未见到你之前,他就已经为你作出千百副画像了。”

“永熙六年的秋天,他回洛阳老家扫墓,正走在街上,忽然看见有个孩子坐在马车上,调皮地掀开了帘子。”李纵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凝视着我,眼中尽是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你看了他一眼。”他换了人称。

“正是那一眼让他永远地记住了你的相貌,此后的找寻就简单太多。”李纵握住了我的手,我本能地想要抽出,但看着他有些痛苦的面容,终于还是压住了心中的那点古怪。

他低声说道:“以前我们走错了路,一直以为你会落入寻常人家,却不想你竟成了洛阳沈氏的子弟。”

“不仅是世家子,还刚巧是沈燕直的儿子。”李纵扯了扯唇角,他笑意牵强而无奈,甚至带着些悲凉。

“我父亲……不,沈大人又怎么了?”我改了口,按住李纵得寸进尺想要握住我手腕的手。

他低垂着眉眼,说道:“沈大人当年可是汴梁年轻一代里最杰出的才俊,尽管有了妻儿仍令无数女子心向神往。他那时出使西凉,风姿绰约,温文尔雅,又打的一手好马球,连剽悍的西凉人都对他颇为敬重,甚至有人暗里传言说西凉皇后也未能免俗,倾慕于他……”

我脑中似闪过一道霹雳,有些懵然地睁大眼睛。

这些事我都在礼部前辈的口中听说过,但大家都只当是一笑而过的传闻罢了。

“人年轻时总会做些错事。”李纵长叹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但这风流债,是一定要还的。”

“皇帝与儿媳私通,她作为皇后还要帮忙遮掩,着实太作践人了。相较而言,皇后心中乱,与外国来使有一段发乎情止乎礼的情谊,倒也不是多过分。”

“后来她做了太后,执掌国柄,偶尔还会念起故人,甚至安插了许多人在洛阳。她对沈燕直有情,连带着他的儿子来出使时都礼遇有加。”李纵看了看我,趁着我发怔时握住了我的手腕。

“兴许已经不止是礼遇有加了。”

李纵俊美的面容有些难看,他抬高了音调扬声道:“簌簌,你这么聪明,猜猜看她那时把楚王搁在一边,有意地向你示好是什么意思?”

我想起宫宴那天太后明艳秀美的面孔,心中像是被人点燃了一串爆竹般,乱得不可思议。

“我看见了天下的主人。”

这话可能并不是说给李澈听的,而是我。

它也不是什么预言,而只是旁人的托信。

我突然明白了这其中的隐秘暗示,它潮湿晦涩,像生在暗处的青苔,却也是少女曾经浓艳如花朵般的执念。

“太后……想要我做她的入幕之宾吗?”

我仰起头,明明是在室内,却好似看见了刺目的阳光,眼前有些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