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与你父亲是旧识。”李纵轻笑一声,在众人还未离开时温声道。
我先前只知道沈燕直与王大人私交甚好,并不知道他还与枢密院的旁人相熟。
有人听到后倏然朝我笑了一下,我眨了眨眼睛,也露出笑容来。
“沈大人也掌过兵吗?”我小声地问道。
沈燕直将他的过往藏在永熙年间的漫天飞雪之中,以至于我们在洛阳多年,都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
李纵唇角扬起,轻声说道:“掌过,但叛乱平定后他就不再涉足此间的事务。”
我望向李纵的眼睛,突然明白了沈燕直为何从不许家中的子弟骑马。
李纵牵起我的手,领我到王大人的跟前。
王决接过我的手,单膝跪在地上,殿内瞬间变得宁静,众人整齐划一地跪地。
这仿佛是一个效忠的仪式。
我伫立在原处,听着皇帝和武将的对答,忽然觉得自己真的站立在了山巅。
朝野都常有争议辩驳,皇帝是属意太子还是更偏爱楚王一些,其实都不对。
李纵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人。
这份执念让他在元贞十一年大病时,也没让两个儿子染指兵权。
我在无人察觉时转动了一下手腕,银镯紧贴在皮肉上,戴的日子久了竟是有些暖意。
当夜李纵抱住我,好像终于放心般轻叹了一声。
我抓紧他的肩头,望着他俊美的脸庞,总觉得他像是由霜雪凝成的,稍不留神就要化成水汽。
“我在这里,簌簌。”李纵轻轻掰开我的手指,我这才发觉他的肩头已经被我掐出血痕。
三日后我乘着马车到了陆相府邸的门前。
七月下旬,天已转凉,肃杀的秋风悄然吹过,将陆相寿宴的喜气都压下去些。
王大人坐在我的侧旁,都没多少人敢近我的身。
陆相面目慈和,看似与世无争,淡泊寡欲,却在宰执的位置上坐了许多年。
但现在战争一触即发,在这一轮的权力斗争中,他还能赢吗?
我的手指轻轻地叩在桌案的边沿,让自己的目光不看向面前新上的一盅甜羹。
直到最后,宴席快结束时,我才用汤匙轻轻舀了一勺。
甜羹的味道纯美,照理说都比较清爽,但我才喝下一点便感觉有些腻。
我微掩住唇,没由来地感到气血攻心,腥甜的气息几乎要从喉间溢出。
“怎么了?”王决见我有异,急忙问道。
我想他摆摆手,但还没将手放下就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
席间瞬时变得哗然,我阖上眼眸,什么也没察觉到,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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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昏沉中醒来时,李纵正握着我的手亲吻我的手腕。
他的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神情悲伤肃穆,仿佛在亲吻一具已经变得冰冷的失去魂魄的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