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素日里喝的宫人烹的茶可从未有这般的好滋味,可见罗越临茶艺之高,对他用心之甚。
“言初,这世上也唯有你才会真正的关心朕了。”
皇帝捧着茶盏感慨万千,又望着罗越临温文尔雅的一张脸,有些内疚道:“肃王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把俞儿给逼跑了,还要连累你遭御史弹劾谩骂,连朝都上不了,可恨朕却为你做不了什么,实在是让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可委屈的。”
罗越临不以为意的笑笑。
“上不了朝又如何?我不是照样能见到陛下,陛下不也照样能听到我说话吗?御史们喜欢写奏折弹劾我,就让他们写好了,攒的多了就拿去烧火,反正气死的又不是我,还能给陛下省点炭火钱呢。”
这话逗的皇帝也开怀大笑,心中烦闷尽消,唤了人来准备酒菜,要与罗越临喝上两杯,把酒言欢。
罗越临安之若素,让他喝酒他便喝,时不时再说几句妙语趣话,哄的皇帝心花怒放,酒不醉人人自醉,不多时便已是脸色通红,眼神涣散,歪歪斜斜的倚在靠垫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些不着边际的糊涂话。
“陛下,你醉了。”
将手中的白玉酒杯轻轻的放在了桌子上,罗越临起身走到书案那边,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雪白的帕子。
那帕子上洋洋洒洒的写着几行打油诗,大意是嘲讽皇帝没有传国玉玺,是窃位之贼,名不正言不顺,迟早要被真正的天命之君给取而代之。
换作任何朝代,写这样大逆不道的文字到处宣扬,都与谋反无异。
这就是皇帝刚才进门时暴怒的原因。
其实,这帕子罗越临不是第一次见了,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将在市井中截获的一批题了反诗的帕子私下里呈报给了皇帝,并且告诉了皇帝,从这些帕子的纹理质地看,很可能出自燕州,而燕州正是宁平候所在的地方,此事当与宁平侯和太子有关。
可皇帝听到宁平候之后的反应却是很奇怪,尽管愤怒痛恨的不得了,可硬是强忍了下去,莫说拿宁平候问罪,就连让宁平候上书解释都没有,竟这么轻拿轻放,当作无事发生了。
罗越临旁敲侧击的询问了很多次,可皇帝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从不正面回答,貌似在极力掩饰着什么不能为人知的隐秘内情。
“陛下,您的手谕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雁城县令那里了。”
“手谕,什么手谕?”
皇帝迷迷糊糊的抬头,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哦,让他们向太子追缴玉玺的手谕······”
他说着又笑了起来,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
“如今朕是无玺之君已经人尽皆知,再闹这一出,岂不是告诉世人太子手里有玉玺,他才是天命所归,而我与他父子不合,早晚要被他逼着退位?那朝堂和外面那些墙头草的势力,不都得站队到太子那边了吗?”
“不一定是站队,也有可能是各怀鬼胎。”
罗越临收起手中的帕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大好江山,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又岂会甘心让给太子?您也说过,太子的手中还有上万的亲卫,都是精锐之师,足以逼宫谋反,对您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那不如,就让外头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去消耗掉这支亲卫,让他们两败俱伤,最后得利的不还是您吗?”
皇帝捏着酒杯,愣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太子若真的那么好对付,朕又何须等到今日?言初,你这主意也不过是多让些人去太子手底下送死罢了,没用的。”
“陛下现在就下结论未免为时过早。”
罗越临慢慢悠悠的走回到皇帝身边,给自己重新斟了杯酒,俯身下去同皇帝手中的杯子轻轻碰了下。
“有没有用,陛下以后就知道了。”
暮色微沉,已近黄昏。
乐子俞从县衙里出来时,当真是神清气爽,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