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将卿 临安教司 2657 字 6个月前

他早该发现,李安敢堂而皇之地把梅韶带到宫中,就说明,当初梅韶的死讯只传给了自己。将最有可能反对的自己拉下水,恩都谢了,自己还担着协恩王府的一个不怪罪他的人情,现在是怎么都开不了口了。

这到底是是协恩王的意思还是陛下的呢?

“陛下,梅韶是罪臣之子,苍山之变是先帝定下的铁案,怎可轻赦?”吏部尚书曹柏出言劝阻。

曹柏是朝中老臣了,为人清廉,是士族的领袖人物。不少士族学子都是出自于他的门下,他的话还算是有些分量。

可是陛下此次心意坚定,驳回了他的话:“朕总得给协恩王一个交代,况且当初也是白卿亲自审理的他,他要是真的参与了反叛之事,还能活到现在吗?”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梅韶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昔日自己在诏狱中如何煎熬地去支撑着,申诉着自己清白,梅家有冤,没有一个人相信他。如今陛下轻飘飘地一句话,倒叫没人再置一词。

这就是帝王之权吗,只有拥有了绝对的权力的人,说的话才会有人愿意去听。他抬起头看向上位的那个人,那么只要自己能够得到那个位置,这些人都会匍匐在自己的脚下,一如自己曾经在他们的脚下一样。

“你们得记住,自己是朕的臣子,不是先帝的。”赵祯丢下一句掷地有声的话,离开了。

众臣面面相觑了半响,都把目光投在了整个宴席中没有半点存在感的那个人的身上。

梅韶能感受到大臣们的探究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梭巡着,他依旧低着头,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一双鞋子在他面前停下,他心中一顿。

却见那个人的手拍了拍协恩王的肩,意味深长地丢下一句话:“长进了。”

李安嘴里的葡萄吓得掉在了地上,他呆呆地看着赵元盛走过。

第9章 月如钩

李安是有些怕赵元盛的。

从十岁到十八岁,他都是养在晟亲王府。

老王爷并未苛待他,可是碍于自己质子的身份,他总是小心翼翼的,做事也是畏畏缩缩的。这让赵元盛十分看不上,他遗传了皇家的矜贵之气,少年老成,寡言少语,很是看不上李安扭扭捏捏的作风。

在他看来,人生一世,自当顶天立地地活着,即便是身处囹圄,皇家的气度和为人的尊严也不能丢。

本来他们一个住在东院,一个住在西院,互不相干。赵元盛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自从有一次宫中夜宴,先帝只是慈爱地问李安在晟亲王府读了哪些书,他却像是身处刑场一般,嗫嗫嚅嚅,哼哼唧唧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先帝只是哈哈一笑就把这事儿翻了篇,可这让当时正处于非常要面子时期的赵元盛感到丢了脸,回去之后他就把李安揪到房中狠狠地查了一遍他的书。

李安依旧哼不出个所以然来,赵元盛气急了,亲自上阵,每天上课温书的时候都带着他,盯着他完成当天的功课。李安到现在还有阴影,最怕自己背不出来书时,赵小王爷冷哼一声,他就乖乖地把手心送出去挨打。

本来晚宴不欢而散之后,他准备带着梅韶偷偷开溜的,还没溜出玉兰台,陛下身边的内监却把梅韶带走了,只留着自己一个,他又不想和那些朝中老古板们一起走,索性就在这里等一会。

玉兰台里宫女们鱼贯而入,收拾宴席后的残余,他就倚在一棵玉兰树下发呆。

月亮已经悄悄地爬上树梢,化成一把薄薄的冰刃,划开了夜幕,却点亮了树梢最上面的那朵玉兰。那把冰刃似落非落的,好像要切开那朵玉兰,引得它瘦弱的花瓣都发着抖。

他就这样仰着头,看着那朵发着亮的花。

他这才发现,梅韶之前在玉兰花树下仰着头是在看什么了。

他在看花影间的天空,被重叠着的玉兰挤压着的天空,洒下纯澈而透蓝的碎片,落在花间一定是细碎而锋利的。只是现在暮色已沉,只留了一盏月亮给他看了。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呢?”

听到是赵元盛的声音,他也没动,还是继续仰着头:“在看碧空。”

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时此景下,他不怕赵元盛了,他感觉自己像是卡在了一个安全的角落,没有人能够伤害到他。

“你是傻的?”赵元盛也抬头看了一眼,暮色很深。

他把李安仰着的脑袋强行搬正:“仰着久了,头会晕的。”

李安确实是有点晕了,他缓了一会,迷迷蒙蒙地看着眼前的人,那双总是带着点风流笑意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刚睡醒一样,有些呆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