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长得讨巧,说起话来也是滴水不漏,言语未动,先陪了三分笑脸,愣是让季叔的冷脸都摆不下去了,他低头沉吟片刻,还是吩咐一旁的小厮去内通报。
小厮没跑上几步,就看见江衍推着白秉臣来到门口。
见他来得这样快,季叔也有些意外,想到外头的动静闹得这样大,家主又向来浅眠,一定是因为刚才和王震争执把他吵醒了,心中有些愧疚,不由地上前接过白秉臣,推着他到了协恩王面前。
即便是坐着,白秉臣也没有丝毫抬头仰视的意思,他目光温和,话说得却是毫不留情:“协恩王什么时候开始替陛下做事,我竟然不知道,看来是吏部尚书失职,协恩王得了官衔,统领巡防营,他可一点儿也没有回报。”
夜风并不算凉,可白秉臣还是拢了拢衣服,嘴角噙着丝笑,却不达眼底。
李安看着这个一直盛名在外的丞相,脸色苍白,看起来是一个病秧子,骨子里却透着坚韧。他想起外面说起白秉臣的性子,提到的最多的一个词:静水流深。
他总是一副平淡从容的样子,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仿佛一切都握在他的手中。宦海中沉浮久了,多少为官之人在其中迷失,白秉臣身处漩涡的中心,却依旧像是局外人一样,清醒地看着这一切,仿佛他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这官场上的名利权势。
就像现在,明明身处劣势的是白秉臣,他却面色不改,轻巧地指出李安的窘境。
李安一个无官无职的闲散王爷,若没有陛下明发的诏令,仅凭这嘴上一说,调动这巡防营强行要闯入朝廷重臣的府邸,可是越权逾规的。
白秉臣看了一眼李安的脸色,越发觉得他就是无旨前来找茬的,私心里并不想和他有多大冲突,嘲讽一番后,收了话头,温声道:“近日我身子确实不大好,这大半夜的,都要请大夫来看看,就不多陪王爷闲聊了。”
随后转头看向假斥一旁的小厮:“看不见季少谷主来了,也不好生迎进来。”
那小厮也是个伶俐的,心知白府的困境算是解了,就算挨了骂依旧欢欢喜喜地,朝着季蒲藏身的地方去,把人客客气气地迎进府里。
季叔见状也搭上白秉臣轮椅的扶手,正准备推着他回去,结束今夜这场闹剧,就听见另一个声音响起。
“白相瞧不上无职无位的协恩王,不知道把不把本王放在眼里。”
低沉的声音里透着威严,却比这春日的晚风冷多了,刺得白秉臣拢着衣襟的手不由紧了紧。
第27章 寻不得
听到来人的声音,白秉臣收回进门的动作,坐在轮椅上勉强行了一个礼:“晟亲王。”
其他人也跟着行礼,只有李安摇着一把扇子,眸光微闪,一个劲儿地往赵元盛身边蹭,把大半个身子都藏在了他的后面,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孩子回家告状一样,可怜巴巴地揪着赵元盛的袖口:“兄长怎么来了?”
李安一向能伸能缩,见自己在白秉臣面前吃了亏,可着劲儿要抱上赵元盛的大腿,连在晟亲王府时的称呼都喊出来套近乎。
瞥了一眼抓住自己的袖口的手,赵元盛的眼底浮现出一点笑意,他转向白秉臣道:“本王站在这里,就说明协恩王所言非虚。王震追查贼子到白府后,自知不能够在白相这里讨到面子,就托了本王进宫面圣说明情由,陛下已然应允。”
交叉的手指已经捏得有些泛白,白秉臣面上却不露分毫,浅浅一笑:“晟亲王既然已经入宫,想必已经求得诏书,但求一观。”
“诏书委实没有,不过这样东西,白相应当认得。”赵元盛向前一步,从袖口掏出一块玉佩,递给他。
玉佩只有一半,莹莹光华,上刻飞龙盘踞,只一眼,白秉臣就认出这是赵祯贴身之物。
这对龙凤玉佩是先太后留下的,赵祯和白子衿各执半块,寓意着龙凤呈祥的好兆头。皇家多薄情,赵祯和白子衿算是难得的一对佳偶,这龙凤玉佩在这段帝王情深的故事中锦上添花,广为流传,白秉臣每每入宫,两人服饰变动频繁,唯有此物常年佩戴在身,可见情浓。
要是之前,白秉臣兴许还会心中宽慰自家姐姐有了一个好的归宿。可放在当下,前段时日赵祯用白子衿威胁自己的场面仍历历在目,他不得不三思。既然赵祯授意这两个王爷来搜查王府,却不给明诏示下,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似是看出他的思虑,赵元盛微微弯腰,附在白秉臣的耳边道:“有人想要拿白相撒撒气,陛下知道白相会受些委屈,可为了国家大业,实在是没有办法。”
此言一出,白秉臣的瞳孔微缩,他自诩和赵祯君臣三年从无嫌隙,没有想到为了军权,自己也成为赵祯交易的棋子。他紧紧交握的手认命地松开,闭眼回神,良久才道:“季叔,让两位王爷进去吧。”
赵元盛见他松了口,朝李安颔首示意带兵进府搜查。季叔急着跟过去照看,白秉臣就引着赵元盛去了正堂等待。
脑中粗粗过了平都近来的几件大事,白秉臣已经确认李安想要在府上搜出的正是凌澈前几日丢失的腰牌。他不免在心中暗暗自嘲,前两日自己还说,凌澈的腰牌一定会在他大婚之前出现,只是万万没想到,这块腰牌会出现在自己府里。
李安带人搜府搜得仔细,等了半响,才捧着一个木盒出现。
觑了一眼白秉臣的神色,赵元盛转头问李安:“找到贼人了?”
“贼人倒是没有抓到,不过在白相书房的密室里找到了赃物,也算是能勉强交差。”李安打开木盒,让白秉臣和赵元盛过目。
白秉臣探头一看,里面确实躺着一块刻有晋西军字样的腰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