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荒谬。荒谬至极。
白家没有背叛,梅家也不是叛臣,他们竟是用四家人的性命与名声,编织了一个极大的谎言,骗过了世人,也骗过了自己。
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梅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伸手去拿茶盏,手中不稳,反倒将一壶茶水拂下,碎裂的瓷片蹦了一地。
他似是被吓到了,轻轻颤抖了身子,大梦初醒般,一行热泪滚落下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闭了闭眼,梅韶默默紧了拳头,突然起身,大步向外头走去。
贴着门口听动静的褚言被带得踉跄,刚要开口,抬头一看梅韶沉下来的面色和隐约的泪痕,心中一跳。
等他反应过来,梅韶已经翻身上马,没了踪迹。
轻凉的夏风并不刺人,可马上的梅韶却感到冷意纵生。
所幸路上没什么人,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就到了方府。
门口的守卫显然是听过方敏的吩咐,看到梅韶来势汹汹的样子,都围了上来阻拦。
没有丝毫犹豫,梅韶下马执剑,面无表情地用剑鞘击退想要阻拦自己的几个守卫,闯了进去。
他不知道白秉臣住在哪里,只顾往守卫多的地方去,一路上剑未出鞘,下手却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想要纠缠的意思,一路畅通地来到房门口。
刚踢开门,迎面一把银针飞来,全都落在了梅韶挡在身前的剑鞘上,他移开剑鞘,映入眼中就是季蒲的一张臭脸。
“滚。”季蒲正坐在床前,面色不虞地把白秉臣护在身后,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梅韶却像没有听到一样,依旧往前走去,直直地看向被季蒲藏得严严实实的人,眼中情绪纷杂,明灭难辨。
见他还有上前的意思,季蒲没了耐性,起身摸至腰间的长鞭,毫不客气地甩了过去。
在他身后的白秉臣见季蒲动了真格,忙起身想拽住,却因起得急了,一阵眩晕。
淬毒的长鞭直往梅韶面上打,他挽了个剑花,缠绕住季蒲的鞭子,紧了紧,依旧将目光投向白秉臣,声音微微发哑:“我有话问你。”
鞭尾撩到梅韶的脸上,霎时就留下一道伤痕,可他却置若罔闻,任凭血痕的火辣疼痛侵袭,坚定地说道:“让他出去。”
刚缓过来的白秉臣未来得及阻拦季蒲的鞭子,等他终于从他身后抬眼望过去时,就看到了梅韶面如死灰的脸上一道醒目的红痕,心中微动,逃避地将目光投向别处:“我没有什么可以和你说的。”
良久的静默在房中波动,季蒲和梅韶就这样对峙着,直到收到消息的方敏带着一群兵士赶了过来,匆匆地跑进房中,怒喊道:“梅韶,你不要得寸进尺!”
“你都知道是不是?”梅韶再次出声,声音中竟带了隐隐的期待和乞求,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当年父亲举兵谋反的真相,你全都知道是不是?”
“在平都的时候你不早就问过我了,我的答案依旧,没有什么真相,一切就是你看的那样。”白秉臣对上他的眼,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
“是吗?”梅韶苦笑一声,“苍山之下,兵士待发,月朗星稀,唯心惶惶,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为孤勇。虽必死之路,事关我黎国国茂运昌,唯依附一腔热血,祭奠前路,护白家以谋远计,念悲切......”
梅韶目光微动,一字一句地背着父亲留给自己的书信,眼见着白秉臣本就没有多少血色的脸变得更加苍白。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梅韶,听着他将这个自己埋藏了六年的秘密宣之于口,心中震荡,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开口。
梅韶是怎么知道的?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心中烦乱一齐涌上,白秉臣惯常的微笑再也挂不住了。在这屋内,除了自己,就只有方敏知道一些内情,几乎是下意识地,白秉臣略带责怪的目光就向方敏撇过去。
看见白秉臣带着警告的眼神落在自己身后的方敏身上,梅韶心中苦涩蔓延,就连一个远在沧州的知府都知道当年的真相,只有自己不知道。
“我没说过。”方敏看了一眼他们两个,忙撇清关系。
“你们出去吧。”白秉臣没有再多说什么。
一旁的季蒲听了半响,依旧不肯松手:“我没法让一个对你下手那么多次的人和你共处一室。”
“出去!”白秉臣隐隐带了点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