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将卿 临安教司 2429 字 6个月前

他想,当然不止这个。可他挂念的人,心中藏着的那一缕情愫,是他自己的事,他无意去惊扰,尤其在现下,明知没有任何未来的时候。

烧断的横梁猛然坍塌,谢显下意识地按住程念往自己怀中搂了一下,而后又想推开,却被程念回手抱住了。

她轻声道:“可在南阳侯的心里,我是谢显的妻子。你一个人死在这儿,这不合情理。”

谢显心头一震,好似从她这句话中窥见了什么,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心中悲喜夹杂,竟溢出一丝苦涩来,谢显深深叹了一口气,狠下心又糊上了他们之间的那层窗户纸,“我们未饮过合卺酒,未拜过堂,便算不得夫妻。”

程念紧了紧抓住他衣裳的手,心中涌上难以言说的失去感,她的眼眶发红,侧过头去看他坚毅的侧脸,终是闭了眼退开了。

随着她退开的还有咽下去的一句话:可我在心中已经嫁过你了。

连绵的红光像是喜房中无处不在的红纸,交织着他们的剪影投在摇摇欲坠的花窗上,像极了一对大婚之夜对面而望的璧人。

那错位的剪影只在花窗上顿了两秒,屋外传来嘈杂叫喊声。

“走!”谢显听见外头的此起彼伏的救火声,伸手推了她一把。

程念狠下心站了起来,往窗口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谢显已经从他搭建的那块区域走了出来,热气顺着他的脚往上爬,星星点点的火苗已经燎到了他的衣袍上,烫开了口子。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沉静,目光柔和,看着那袭红衣回眸,露出一双清露一般的眼睛来,烈焰自她身后升起,氤氲出红色的雾光。

程念咬唇看了他一眼,眼中隐隐有泪光,模糊了她见这个人的最后一面。

她自负有天下最快的轻功,却救不了一个孱弱书生。

她眸光中的潋滟那样可怜,谢显心头一动。当初囫囵庙中一眼就心动的人,再见的每一面都只是在重复着那一眼的惊艳。

他目送着程念走到窗边,而后那个身影一跃,彻底离开了。

外头的府兵已经开始往里冲,谢显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摇摇欲坠的一处横梁,停在那里不动了。

“嘭——”燃烧的横梁坠下,压住了那个身影,一切都化身火海。

没有人再怀疑他的身份,他就是谢显,也只能是谢显。

——

“他......”梅韶看着一身残破的程念递上那两份干干净净的书信,眉心跳了一下。

程念抬起头,微红的眼眶拖出一抹水色,没有说话,梅韶却看懂了。

他没有想到谢怀德会做得这么决绝,或者说,谁都没有想到他这样的一个文弱书生,会如此地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

梅韶闭了眼,深深吸了一口气,拆开了那两封谢怀德用命换来的信。

谢怀德知道任和钰当着自己商量的战略是不可尽信的,他便细细写了南阳侯手中的兵力和物资,还有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大将的内部关系,尤其提到了费永昌出言替自己说话一事,他总觉得费永昌是有什么隐藏的话没有来得及和自己说。

另外,谢怀德还说了白秉臣如今在平都的处境,这是梅韶始料未及的,他隐约觉得赵祯不会拖了这么久才和白秉臣计较申城一事,这只可能是白秉臣自己和赵祯商量的。

梅韶猛然想起哪日白秉臣支开自己和赵祯在殿中说了半日的话,眉头拧了起来。

他的确是在骗自己,他根本不是在赵祯说什么白子衿的事儿,而是另有计较,而这个计较,避开了自己。

梅韶立马喊了人去探平都白府的情况,再次坐下,心中还是不安,竭力稳住之后,才又打开了孙哲的那封。

依他所言,回顾了平东之乱的全部过程。

早在他和白秉臣离开沧州后,南阳侯就以私卖盐巴为由,引诱平东侯加入自己,被拒绝后,他借着苄州农民和官府的矛盾,在他们之中安插了自己的眼线,搅乱了苄州的一滩浑水,章淮柳阻拦不住,被当地农民软禁后交给了任和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