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韶躲在石岩的一处死角,屏住呼吸,听得外头的放箭声在任和铭退回洞口后就停了,可机关鸟机翼煽动的声音并没有减弱,他余光中瞥到地上的灰尘被鸟翼带动得低低地离了地面,在他脚踝处打转。
约莫等了片刻,有大致三四人的脚步声响了起来,梅韶抿住唇,握紧了腰间的青霜剑。
果然如他预想一般,这机关鸟之上是有人操纵的。
一个低低的声音模糊地响起,好像在吩咐着什么,然后三三两两的脚步声便散了,只留下一个正往梅韶的藏身之处而来。
稍稍垂了头,瞥见一抹青色的衣角,而后一个身形高大的人露了小半个身子,梅韶还没有来得及看到他的脸,手中的剑已经刺了出去。
来人的反应也很快,双手合十,竟接住了这一剑,随即往后一震,逼出了梅韶的身形,手持弯刀架住了青霜剑,二人皆是被震得往后退了一步。
“果然是叛乱之臣。”那人嗤笑了一声,提刀上前,用了十足的力道,把伤势未愈的梅韶压在了石岩上。
梅韶的虎口微微发麻,他抵住来人的攻势,眯了眯眼,道:“佟刺史?”
佟参懒得和他多话,压住人后,袖中利刃直飞他的面门。梅韶咬牙挺住在胸.前的蛮力,艰难侧脸,两把暗器几乎是擦着他的耳朵而过,刺进了石岩中。
原本佟参带来的几个人分散得不远,听到动静皆赶了过来,梅韶被围困在一角,心中焦急,不欲和他多做纠缠,忙出言道:“是白大人让我来的。”
听到白秉臣的名字,佟参的神情松动了一瞬,梅韶趁机往前一顶,打歪了佟参手上的弯刀。
佟参回过神来,目露凶光,手中蓄力,手中弯刀往前一送,却抵在了一块玉牌上。
梅韶手中握着白秉臣塞给自己的玉牌,明显感受到抵住玉牌的力道松了下来,而后将信将疑地看了梅韶一眼,放下了手中的弯刀。
佟参的力道不小,玉牌被他刺出一道裂纹,慢慢向四周扩大,梅韶不动神色地稳住自己被压得有些麻的手腕,将玉牌放在佟参的手中,随之主动地将三尺青霜入鞘,以示诚意。
仔仔细细地查验了手中玉牌真假,佟参看向梅韶的眼中稍稍减了些许疑虑,出言问道:“你弃军而降之事,又作何解释?”
好不容易接上头,梅韶没有时间和他细想,只顾着算计着任和铭逃回去的时间,心想要在他回到地面之前了结一切才最好。不然等他回到了地面上,有着几百人相护,梅韶一时间也拿不动他,更有甚者放他回了吴都,就更如放虎归山,难以再寻得任和铭落单的时机。
“细状此后再说。”梅韶急急地往洞口赶,道:“南阳侯只带了十几个人下来,上头还有约莫三百人的精锐,且带有火药,我们最好能拦住他,就在地下解决……”
“嘭——”
佟参带着人刚跟着梅韶走了几步,还没踏进洞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自上炸裂开来,连他们脚下的地都震了震,细碎的石头滚落而下,接连砸在湿滑的沙地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坑。
梅韶面色一变,不顾地面还在震动,急急地往里闯。
任和铭的脚程比他想象中的要快,居然已经上去,开始炸洞口了?
在震动的洞口中避开碎石往里走,梅韶隐隐约约地听见有慌乱的人声自远而近,他还未来得及细听,又是一声巨响呼啸而来。
此时梅韶身在甬道之中,感到的震颤比第一次还要猛烈,身形晃了晃,差点从攀岩的石块上掉下去,杂乱的石块接连往下掉,梅韶避无可避,几块不小的石头直接砸在他的左臂上,他闷哼一声,左臂刺痛后一下子就没了知觉,抓着甬道壁的手也不堪重负,滑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下掉了几米,正落在后头佟参的身上。
“没事吧?”佟参忙接住他,手臂被梅韶压得死死的,两个人往后又退了两米,才稳住身形。
“不对。”梅韶额间渗出汗来,盯着上头那处只有拳头大的天光,咬牙道:“任和铭一定还没有上去。”
若是任和铭已经上去了,用火药是为了炸开口子,便于军队下来,怎么会只有这么小的一个开口?
额间的汗珠滚落在他的眼睫上,刺得梅韶眼前有些发白,他撑着佟参的手重新扒上了石壁的凸起处,咬咬牙继续往上爬。
好在过了最险的一段路,上头便是可以将脚落在实处的石梯上,梅韶稍稍喘了一口气,听得那嘈杂的人声更近了。
“你找死!”上头传来一声暴喝,梅韶瞬时就分辨出这是任和铭的声音,他加快往上爬了几步,一声痛呼自上传来,在狭窄的甬道中回响,被湿冷的洞穴浸润得阴冷,让人头皮发麻。
一串粘稠的血滴落在梅韶的脸上,血腥味立刻在他鼻翼间炸开。
梅韶逆着那道巴掌大的天光往上看,在眼睛简单适应了那刺目的光亮后,一副令人窒息的场景展现在他眼前。
就在二十几步远的地方,那险峻的石梯上,孙哲浑身是血地垂在上面,大半个身子都已经悬空,双手还死死地抱着一个机关凸起,在他的身后,坚硬厚实的石门已经被炸开了拳头大小的口子,从中探出的剑胡乱地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