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回长安?没那么容易吧?现在整个关中腹地都控制在叛军手里,朝廷若想反击,没个一年半载恐难成事!”燕昭中似不以为然,“况且你看新帝,做太子的时候便未见在军事上有何建树,如今到他主政,我看他对付政敌有得是手腕,打仗就未必能行了。”
燕昭中对着新帝嗤之以鼻,陈番反而陷入深思。
“打仗又不是真要叫皇帝御驾亲征,只要他善用人,也未见得不行。大唐尚有良将在!我听闻去年郭子仪将军已经率领朔方军在北方击退过大批叛军,若不是明皇老儿一味催促高将军出洛阳迎敌,哥舒将军也不必苦守潼关,长安不丢,大唐哪里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如今东边河南尚有兵力坚守,江南一带尚且安宁,大唐的补给线未断,但凡新帝能够将朔方军与西北军的实力发挥出来,平叛也不过几年的事情。”
“若能平叛倒好!”
燕昭中叹道,目光又投到一旁胡九彰脸上,“不过现在说这些,都无济于事。现在我们要考虑的事,还得是给胡兄弟的朋友治病,那病怪得很!我看除了我辽东老家的廖神医,没人治得了!”
燕昭中振振有词,陈番却忽然笑出了声。
“老燕,你也不看看九彰那位朋友到底是什么人。那可是我大唐堂堂肃王殿下的世子爷!正宗的皇亲国戚。你随随便便叫人家去你那穷山恶水里治病,治不好怎么办?且不说治得好治不好,你便说从这里一路到辽东的路途!万一路上出了岔子,世子爷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责任是你付得起还是我付得起?要我说,咱们关中也不是一个名医都没有的,先带着世子爷在关中寻医,倘若没有,再去江南。总比千里迢迢跑去辽东要好。”
陈番这一番话把燕昭中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连吞了几下口水,眼睛瞪得溜圆。
“你说什么?世子?”
他看着陈番,目光又转向胡九彰脸上,似乎在向胡九彰求证事实。而随着胡九彰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燕昭中这张脸算是白透了。
“不是……他是肃王的世子?那你们与叛军……”
“诶诶!老燕,人家不方便说的话,你就别问!”
陈番连忙制止。听着这话,胡九彰脸上也不光彩,他垂下眼眸皱了皱眉头,冲陈番摇手。
“诶……也没什么说不得的。李公子当初与我离京,也是为了避祸,本想着投靠当时镇守潼关的哥舒将军,为日后谋得出路。怎知将军战败,潼关失陷……我当时也是被从死人堆里捞出来的。”
“不是,那你们怎么会跟叛军扯上关系?”燕昭中追问着。
“原本兵败那时,我是必死无疑,获救后我方才得知,当时攻打潼关的叛军将领,正是肃王的旧交,曾经受过肃王恩惠。得知旧时恩人的儿子被属下俘虏,他便立即放了李公子,还奉他为上宾。那时公子身子便不大好了,为了活命也只得留在叛军营中。至于我……便是借了公子的光,顺道被救下的。”
“如此……”燕昭中作沉思状,他瞧着胡九彰看了一会儿,眼中愈发困惑。
“但……他既是肃王的世子,胡兄弟你又为何唤他为友?难不成你也是——”
“诶!老燕,还是那句话,人家不方便说的你就别问!”陈番再度打断燕昭中的话,面上笑意却是掩不住了。李慕云跟胡九彰什么关系,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胡九彰一见陈番笑脸,脸上也架不住跟着发热,他连咳几声,冲着燕昭中摇了摇手。
“我可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兵,碰巧在长安被李公子子救下,这才追随至此。非要说的话……燕大哥便当我是公子的家臣吧。”
“嗐,什么家臣!”燕昭中眼睛骨碌碌在陈番跟胡九彰之间转了几转,似乎也看出了些门道儿,“你以为皇室的家臣是那么好当的?你既说是友人便是友人罢!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昭中说完冲着二人哈哈一笑,连道了两声“有趣”,这才转身回屋。
待他走后,陈番陪着胡九彰回屋,二人坐在李慕云榻边聊了好些时候,半是叙旧,半是聊着李慕云的身体状况。陈番多次表示愿意护送李慕云到江南寻医,胡九彰被他说得也开始犹豫起来。他看着李慕云憔悴睡颜思来想去,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
李慕云的病,固然是他当下的头等大事。可他一想到弟弟,心绪便更加混乱了……
次日一早陈番又将胡九彰拉出屋子,与燕昭中在院中商议日后的安排。
燕昭中经过了一夜思虑,仍主张要带着胡九彰一行人回辽东,陈番自然是以路途凶险反对之,但闻其二人言语,各有各的理,胡九彰站在中间也好生为难,毕竟他总不能用李慕云的命胡乱去赌。
“九彰,我便如实与你说,我陈家去岁已举族迁往江南居住,你若信得过我,便随我一同带世子南下寻医,虽说这名医是要时间去寻的,但余家在当地亦是大族,总能保你与世子衣食无忧。”
陈番鲜少提起自己的家族背景,这时说了,怕也是动真格的。只是胡九彰刚想回答,又被燕昭中抢了先。
“胡兄弟,你现在是要给李公子治病,也不是要去江南过什么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自然要以李公子的身体为先。燕某别的不敢保证,但辽东城那位廖神医的医术,我还是可以保证。而且我燕家在辽东也是大族,又是世代的药商,与当地的名医圣手相熟。不单是李公子的病,不瞒你说,令弟如今的病,难道你就不想治了吗?你们兄弟相见本是幸事,但现在他偏生把我当成了你,性格也愈发偏激执拗,我想你兄弟原先也不是这性子吧?”
燕昭中这话算是刺到胡九彰软肋了,他生咽了口吐沫,脸色显然不好看了。
“呃……燕大哥,陈大哥,我知道你们俩是好心,但这事牵扯到李公子的安危,我也不得不慎重。要我说,自然是寻个信得过的大夫给李公子治病是最好,但此去辽东,路途实在太过险恶,我怕李公子撑不住,再加重他的病情。但要说去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