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她不能与人言说的,全都倒进这个树洞里,埋起来,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就是她满血复活的时候。
再后来,顾钧成就成了她的树洞。
她那日看见墓碑上写着他的生卒年。
于是,就牢牢记住了这个日子。
每到这个日子,她就带上一束白菊,有时候还会带一瓶酒,在他的名字前说说话,喝点酒,然后回家,再去面对所有的风雨与繁华。
这一世,她记了好多年的那个日子,还没有到来。
她恨不得把那一页从日历上删除。
但是,没有用。
她只能把它圈在日历上,日日祈祷,只盼望那一日,有人平安,日日平安。
她从来不去拜佛的,今年也打定主意去烧头香,希望能保他平安。
现在,他在那个日子之前回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该哭还是该笑,又或者,既哭又笑吧……
他还活着。
这是最好的消息。
但是,他受了很重的伤,重到,这个手术,林清屏从十点钟就坐在手术室外的,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手术室的门,还没有打开。
那个时候的医院,医生通道和病人通道还没有分开。
她只看见一群又一群医生往手术室里赶。
是一波又一波的各科室主任专家。
志远的手都被她掐红了……
到底是多重的伤,才会让这么多科室的专家都匆匆忙忙赶来?
林清屏坐在那里,浑身瘫软,已经连坐直的力气都没有了……
八点多钟的时候,来了个年轻军官,就是那天到学校来调查云严那件事的记录员。
他手里拿着个布袋,递给吕教员,“吕教员,这里是顾钧成的东西。”
林清屏忽然来了精神,“是什么?”
年轻军官有些迟疑,看着吕教员征求意见,“就是一些……衣服。”
“可以,给我吗?”林清屏再次请求。
“最……最好不要……”年轻军官都有些结巴了。
“是,不符合规定吗?”如果是她不能看的东西,那她就不看了,她得遵守规定。
年轻军官却摇头,“不是……”
“那,我想看。”林清屏还是很坚持。
吕教员叹了口气,劝她,“主要怕吓到你。”
那林清屏就更加不在乎了。
在她的坚持下,那袋衣服终于还是到了她手里。
她打开,确实就是一套衣服,只是,全是血……
军绿色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血腥味铺天盖地涌过来。
林清屏立刻把袋子合上,眼泪也决堤般往外涌。
这么多血,他该多疼啊……
她又怕刚才志远看见了,吓到志远。
没想到,她安抚的话还没说,志远就说,“妈,我不怕。”
林清屏微愣,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坚强?
志远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妈,我很小的时候就见过了,我爸那时也是这样。”
林清屏的眼泪涌得更加汹涌,将志远一抱就搂进怀里,这一刻,他们不说话,但是,这一刻,军人家属的意义,他们太懂太懂……
良久,志远才在她怀里小声说,“妈,别担心,我爸,那时连进医院的机会都没有,但是顾爸有,顾爸肯定没事的,刚才那么多医生进去了,一定能救他的。”
林清屏点着头,却不忍心告诉他:孩子,医生进去得越多,越凶险……
年轻军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塑料袋,也递给了林清屏,”嫂子,这个东西,我们看过了,没有特别的意义,你看看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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