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怪物喝醉了,沉默寡言的闷葫芦也不住的开始冒泡;之前怎么引导着都难说两句,现在和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的全给说了。他说野草也说花,说肉很好吃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肉,也第一次吃那么饱,说原来火是可以拿来烤东西吃的,说想喝血又不敢喝,说自己头上未长成的鬼角很烦,说很讨厌村里的小孩,也讨厌大人,说想和他们打架。他说了超过十次的“我超级强的!”除外,他还说酒吞很好喜欢酒吞,因为酒吞是对他最好的人;他还念念不忘,说长大了要和酒吞打架,因为酒吞很厉害,他可能会输——输了也没关系,因为他喜欢酒吞。如果赢了也很好,无论如何,打架总是要打的。
“这样,这样你就不能欺负我了!”小孩振振有词。
酒吞想他真误会茨木了,茨木能把一句话掰成一百句来说的能力还真的就是天赋。他脑袋往后一仰,撞小孩儿额头;小孩儿迷迷糊糊的觉得痛,话篓子总算停了,含着一团泪包,控诉着看过来。
酒吞严肃的告诉他:“不管打架是赢是输,你都得被本大爷欺负,明白了吗?”
小孩委屈极了,在威吓下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第十三章
天色逐渐暗下去。城西的方向有一座城楼,奈良时起过数次大火,修建过三次;最后一次火灾的烈焰将附近的民居和来不及逃跑的人们全然吞噬,这座楼却安然无恙。逐渐就有楼中妖孽作祟的传言蔓延开来,城西偏近城楼那一块地也被视为不详——因火灾而死去长久怨恨着的亡灵,盘踞在阴影中的妖物不知火,每一片砖砾上累积的尘埃,每一寸墙角的蛛丝,每一株枯槁的草木倾塌的砖石,阴晦,未知和曾有过的死亡,所有形单影只的细节都根植成这一座城众人极深的恐惧和噩梦。白日时城西就鲜少人际,到了夜间,就连强盗和乞丐都不敢在这处休憩。
城楼门口却悬挂着一盏点燃了的灯笼。
火光在黑暗中圈出一块地界,男人的影子从黑暗中无声的游来,攀上阶梯,向城楼内更深的黑暗溯行而去。没有风,但那盏灯笼却晃了晃,硬生生的转了半个圈,风吹雨打磨损的黯淡破烂的红色表皮上骤然多出两个明黄色的眼睛来,诡谲的眼睛无声的盯着浪人的背影。这男人从哪里看都像是个纯粹的浪人,穿着草鞋,头发随便束着,挎着刀,挂着酒葫芦,衣襟破旧,露出大半精壮的胸膛来;他神情懒散,姿态也是所有浪人通有的傲慢和目空一切。唯一一点不同的,就是男人身后背着一个睡着的小孩子。小孩将头埋在男人的脖颈上,双手紧紧的揪着男人的衣襟;就这么一点点的不同之处,却将浪人变的尤其不同了。
一团火球从城楼上飘下来,在半空中悬浮了片刻,化出一张儿童的脸来。儿童稚嫩着嗓子,悄悄的说:“灯笼鬼,你说他是人还是妖鬼嘻?”
“是人是鬼,进了这里也没差别啦。”
火球——油赤子吃吃的笑起来:“他带着的那个小孩是鬼子嘻。”
灯笼鬼晃悠着说:“那就是人。如果他一会儿就出来了,就是把鬼子扔我们这里;如果他迟迟不出来,就是等鬼市拿鬼子换东西咧。”
油赤子在空中转了个旋:“真好玩嘻真好玩嘻——”
一阵风吹过来,两个小妖怪瞬间噤声。油赤子灭了火光藏一边去了,灯笼鬼老老实实的收了舌头和眼睛,乖乖的做一个发光发亮的灯笼。
酒吞行至顶层。木质的长廊和栏杆都已经腐朽了,他单手一撑,借力纵身翻上了屋顶;腐朽的木质栏杆受力瞬间颓败,在酒吞撤身的一瞬间就裂开坠落进黑暗中去。酒吞将背着的小孩儿抱下来,在屋瓦上盘腿坐下。转换了位置,小孩在他怀里不安的转了个身去揪他的领口。酒吞哭笑不得的将小孩的脸翻出来,捏他鼻子:“喂,别睡了,起来。”
小孩惺忪着从半醉半梦的睡眠中睁开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