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益累积的屈辱感,无法忍受。
与生俱来的骄傲是他仅有的财富,从意识到起就从心底抗拒,那样的教育环境,他应该学会认命,可是他没有。
在那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遍生污秽。装扮着洁净与伟大,披着白大褂,自命为“人类精英”的生物,用建筑在庞大血肉上的牺牲,源源不断地往人类社会输入实验得到的科学成果。
那样的哀号甚至不会被传达到地面上,包着死胎的纸盒被集体运往垃圾粉碎机。
所以,就让这些丑陋肮脏的人类死在无人知晓的地下吧,将那些无知罪恶的人民统统送进他们制造的地狱。
人类该灭亡。
很多年以后,当他和一个男人乘游艇回归故土的小岛,清晰地想起逃出来的那一夜,他放火烧了搭乘的油轮,像个炼狱里爬出来的魔鬼,在死亡和火焰中庆贺。发动机变形的油污味、腥浓的海水气息、人体和金属烧焦的糊味……在记忆的黑夜里狂乱。
放空基地的毒气,他走进合金栏杆的监牢,在童年的床坐下,看向那扇曾望了无数次的窗口,窗外蓝天白云,海鸥在矢车菊蓝的海面上翱翔。
恍惚间终于分清:啊,是过去了,不用在午夜梦归,开启监视录象,看清房间的每个细节,确定自己是逃出来了。
他乱扔东西的习惯,一半是出于漫不经心,另一半是需要那种和实验室里截然相反的自我与杂乱。
「嗨,晚上有在这里看星星吗?」一手扶着窗栏,那个陪伴他故地重游的人笑着说。
他只想起,白天总是被带到实验室,深夜回来,天空黑得像沉重的幕布,那些群星在遥远的地方漠不关心地闪烁,什么都不会听到,比如祈祷。仰望它们是承认失败,只有昼夜交替间那颗明亮的启明星,会让他凝视很久很久。
「寻找一颗名叫楚轩的星星?」
「罗嗦。」
让他住在有窗的房间是非常“人道”的处理,有实验证明长期处于封闭环境,动物会变得焦虑并伴有自杀冲动,降低使用年限。
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孤岛,他们也不怕他插翅逃离。
但是因为他频繁看着窗外,还是被关回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