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几个醉汉发酒疯,拎着啤酒瓶,东摇西晃地叫着要找女人。
程述走了几步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走不动道了。
虽然带她走肯定不是好主意,但把她留下来,在这空荡荡的街头,绝对是个坏主意。
他深呼吸,不耐地转身,将小姑娘纤细的胳膊肘抓起来,拎着她往回走。
“述哥,疼”
小丫头拼命往后缩。
借着微弱的路灯灯光,程述才看到她脸上有血口子,细瘦的手臂上有淤青。
他脸色顷刻间冷了下来:“谁打了你?”
“没、没谁。”
“不说我走了。”
他真要走,苏小棠脸忙唤住他:“我叔,就是养父。”
“养父?”
“上次不是被你抓包了么,不能再帮人出老千,卖酸奶能挣几个钱啊,家里弟弟妹妹要上学吃饭,最小的还在吃奶粉呢,我挣不够钱,就挨打咯。”
看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淤痕,有那么一瞬间,程述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他没有亲人,没有女儿也没有妹妹,但是他就是能够感同身受。
“我不敢回家了,这里是你的地盘,没人敢欺负我,你快回去吧,别管我,我在这儿坐到天亮就好了。”
苏小棠说着,蹲在了街边,拿委屈的小眼神偷偷瞅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程述但凡还是个男人,就没办法把她丢在路边,只能带她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屋子很小,单间撑死了十来平,一张床占据半壁江山、顶灯昏暗,家里虽没什么家具用品,但还是显得拥挤。
不过窗外视野很好,推开窗户,能一眼望见江城最高的那栋地标写字楼,那是寂氏集团的写字楼。
苏小棠进屋以后,局促地站在窗边,有些无所适从:“我还以为你有女朋友呢,外面都说你风流浪荡…”
程述翻找着医药箱,没理她。
“所以…真没有女朋友啊。”
“不关你的事。”
“那你还不考虑考虑我?”
程述将医药箱扔桌上,懒懒道:“风流浪荡的老子看不上你,行吧?”
苏小棠也是个心高气傲的,听到这句话一下子就难受了,气呼呼地转身要走。
“看不上算了,谁稀罕。”
程述顺手将她拉回来,将药膏取出来,挤在手指尖,然后涂抹在她脸上的淤青处。
“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是不是满脑子都想的是谈恋爱?”
苏小棠感受着男人粗砺的指腹揉着她的脸颊,有些疼,但是她也能忍。
“你们这个年龄的男人,是不是满脑子都想的是不谈恋爱只搞女人?”
程述突然用力,她惊呼:“哎哟,疼!”
“疼就记住了。”程述一边给她上药,淡淡道:“既然知道,就不要跟这些男人走太近。”
苏小棠用那双极有味道的狭长的丹凤眼凝望着他:“述哥,你是好人哎。”
程述嘴角抽了抽。
他是好人,整个十三街可能就没有坏人了。
他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道:“你怎么到你养父家的?”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趁他收拾药箱,女孩索性躺在他的大床上,望着天花板晃来晃去的顶灯:“我爸妈重男轻女啊,生了我就把我送出去了,我从记事开始就被转了好几道,有多少养父母都不记得了。”
“十三岁到了这家,他们家里本来小孩就多,但是养不活,一开始就叫我在家里帮他们带孩子,后来再长大一些,就让我帮他们挣钱,我去年到十三街,也听过述哥的鼎鼎大名啊!说述哥怎么手黑心歹啊,我就想这得是多恐怖的男人啊才会让这些家伙这么害怕,没想到我述哥这么帅嘿”
“行了。”
程述不想再听她尬吹,一口一个“我述哥”,好像他们多亲近似的。
他去厨房下了碗面条,用一大一小两个碗分装,又打了一个蛋,放进了大碗里。
程述将大碗的面条递给了苏小棠,小碗面条留给自己吃。
苏小棠似乎饿坏了,接过碗不管烫不烫,狼吞虎咽一顿猛吃,三两口就解决掉大半,这才有余暇望望程述:“你吃得好少哦,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减肥。”
“不是吧!你一大男人,你减什么肥啊,再说,你这体格,哪有什么肉减啊。”
程述的体格标准极了,臂膀胳膊肘,穿着衣服都能看出来,绝对是猛男。
程述没有理会她,他知道自己必须保持身材,甚至还要再瘦一些,他见过寂三家的长子寂杨风,他们俩模样真的很像很像。
如果他再瘦一些的话
苏小棠吃完饭,坐在床边,一个呵欠接着一个呵欠,困得不行了。
程述望了望黎明晨曦的天空,这会儿也的确不忍心赶她走,便扯了席子出来,在大床边打了个地铺,让小姑娘睡地上将就一下。
苏小棠也不挑剔,反正在家里她也是睡地上的,所以脱了鞋趴到席子上倒头便睡了。
程述躺在大床上,觉得倦意上涌,很快睡着了。
再度醒过来已经是下午,房间里空荡荡,苏小棠已经离开了。
不过终归还是有女人的痕迹,譬如他的脏衣服、甚至连袜子都已经被洗干净晾晒在了窗台外面,桌上还放着留有余温的小笼包。
程述穿上拖鞋走到桌边,看见桌边的便笺纸上写着一行工整的字迹——
“述哥,我去卖酸奶啦,谢谢你收留我,知道你减肥,包子是全素的!-3-”
程述不知道后面那个符号是什么意思,随手扔了纸条,抓起桌上的包子嚼了几口。
还真是素馅儿的,青菜香菇,在楼下转角那家包子铺买的。
他眉梢扬了扬,忽然觉得,要是真有这么个女儿陪着自己,也还不错。
程述洗漱之后,出了门,又要开始一整夜的工作了。
赌场的赵老板待他不错,也是有心要栽培提拔他当二把手,不过赵老板不是善茬,心黑,听说手上过了人命,都是查不出来的案子,所以程述不会真的想呆在他身边。
迟早有一天,他会走出去,绝不会永远和这些人混在一起。
他要洗干净自己身上所有的罪孽,清清白白地走出去,过安稳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