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军进逼京城,你竟还有闲心开恩科,莫非视我如无物?
“那六两……怎么卖?”
“六两太少,不必买了!”汉子倒是热情。
“今天我招待你,这里有酒有肉,吃饱不要钱!”
“这怎么好意思呢?”
汉子豪爽大笑:“当得,当得!别嫌弃就成!”
“读书郎现在落魄,几个月后说不定就是翰林,以后说出去也沾沾喜气!”
说着,冲对面店主吆喝:“我切了块卤肉,你弄点酒来,凑桌酒席喝喝!”
对面酒家也高声:“成,难得你慷慨,我正巧饿了,多带几个馍馍过来!”
“惭愧……学生确实囊中羞涩,就厚颜领了。”
“这京城居,大不易呀。”
曹易颜也不推辞了,只是还是喃喃。
“临行前家乡父老凑的银两而今尽数花完,还借了三百两呢!”
“那有什么惭愧的?几千举人进京,打马游街的能有几个?剩下的,还不都如你这样,熬个几年回去。”
“你要真能中个进士,给我们店写个店名,我就值了……”
几人吃酒吃菜说话,不知不觉,一只袋子,由曹易颜处落到店老板处。
而一只不知道是猫是狗的东西串过,根本没有瞧他们一眼。
转眼入夜,及到了二更(21点),已经陆续静街,各坊口都站着兵丁,盘查偶尔过往的行人。
这就是宵禁。
不过,宵禁并不是禁止上街,而是断绝每坊之间联系,坊内500亩大小,仍旧可以活动和经商,因此小户人家,或灯光昏暗,或完全熄灭,但酒肆,旅店,青楼,仍旧灯火通明。
特别是青楼,丝竹和歌妓之声,似有似无,袅袅不断,直到三更(23点)才熄了外楼的灯火。
各坊宵禁,同样是断绝内外,何尝不是对有心人的安全保护?
毕竟,无旨意,宵禁了,就算是官家衙门,许多都不能随便进出。
等得雨丝打得屋瓦微响,高墙院子的里门洞开,一个汉子闯入其中。
里面的人矍然而起,棱着眼看时,待看清了人,却松了口气。
房里黑暗沉寂,良久才有人出声,略带嘶哑:“老金,你来晚了。”
老金穿着灰袍,略躬身:“百户,我过来时,张家二郎纠缠了下,我费了点心思才摆脱。”
这间房不小,只是窗更砌得小巧,屋里显得幽暗阴沉。
有大小两桌,大桌有酒有菜,坐着六七个人。
而四周有四个人,有意无意封锁着门。
“坐吧!”主位的人说着。
老金径自走到左侧空座入座,主位轻咳一声,说话了。
“诸位!”
“圣上游狩后,已经过了整整三十三年。”
“本来,靠着未雨绸缪,我们在京城有不少伏子,都是身世清白可查的人家。”
“可时过境迁,单是我们百户,现在仍旧在这房内的,也十不存一了”
“万幸,终于等来了好消息。”
“陛下已经率大军扑向京城,离京不过三百里”
“迎回正统,就在此时。”
众人面面相觑,不少人额角都渗出汗来。
“怎么不出声?”百户阴森笑了:“要是寻常弟兄,退了就退了,我也不计较”
“可你们不但世恩,还有今恩,这时可不能松链子。”
众人心一沉,其实要说“不计较”是假,圣上才游狩,留下的仍旧官阶森严。
发号施令,逼迫做事,或刺杀,或煽动,过程折损自然不需要多说。
可正本清源,虽历代强调“忠诚不绝对,就是绝对不忠诚”,可忠诚只因是力量和利益,而不是大义。
没有力量,也给不起卖命钱,谁干?
历朝历代,亡国多矣,千年青史,找几个亡国后,还有忠诚的看看呢?
庆武四年,那批留下的都是“久经考验,久受国恩”的潜伏司人员,可几次行动后,终于有人受不了举报。
甚至众人也隐约知晓,举报人是和不少人签了“我去举报受死,儿子由你们照顾”的血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