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我拼死打下来的西凉江山,可不是想让它累坏你的身子,再这么下去,再这么下去……”

梁宴北依旧在喃喃自语,但他说的每一句话,温禅都听得明白,听的清楚,越听越觉得脑子充血。

看这模样,梁宴北分明是在担心他吧?担心他为何总是不吃早膳,担心他为国事操劳。

然而这些担心,前世的温禅根本毫不知情!

他在温禅面前,总是一口一个陛下,尊敬无比,却也显得疏远,就算是在温禅没当上皇帝时,梁宴北也是以殿下相称,极少会像现在这样亲密的叫他阿禅。

每叫一声,都能令他心尖颤抖。

梁宴北不知道在桌前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顾自念了多久,忽而桌上的鸟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阿禅!阿禅!”许是听得多了,鸟也学会了这样叫。

梁宴北听闻转过眼来,静默了一瞬,微微一笑,“看来着实是我念得太多,连你都听去了。”

鸟动了动头,“阿禅,阿禅。”

他打开笼子,轻轻摸了摸鸟的羽毛,笑得温柔,“阿禅最喜欢你,若是听见你叫他,定会很高兴。”

其实并没有,温禅方才听见鸟叫他时,几乎吓得魂飞魄散。

“你走吧。”梁宴北拎起鸟笼,打开了窗子,外面夜色正浓,将军府一片寂静,“离开将军府,离开京城,再也不要回来。”

温禅看了眼夜色,又看向梁宴北,见他的脸逆着烛光,看得不清楚,只听他道,“走吧走吧,以后莫要在喊出那个名字,也莫要再说出从我这里学的话,当心被人宰了。”

它低低叫了一声,像一只普通的鸟一样,而后温禅就看见自己腾空而起,从鸟笼中飞了出来,一直飞到将军府的上空,眼下就是灯火通明的家宅,他在府上盘旋环绕,不少下人看见了,都没在意。

梁宴北抬头看他,然后转身关上了窗子,没带一丝的不舍和留恋。

鸟在梁府绕了几圈之后,忽而一展翅,径直往上飞,飞的极高,没入苍茫的云层中,整个京城都都在眼底,奇怪的是,温禅并不觉得害怕。

他感觉鸟还在往上,浓云拢了月色,整个大地变成一片黑暗,温禅的视线也暗下来,风声依旧在继续。

他知道,这只火红色的鸟离开了梁府,当年很多人都为此惊叹,因为众人都知,将军府这只鸟是认家的,平日里都不关笼子。

在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它展开双翅,离开了。

当年的温禅还因为此事惋惜了好久,想着早知道这鸟会跑,就应该派人偷过来。

仿佛穿过了九重云层,眼前再次有了光亮,视线中的风景开始清晰,他从高处一直往下,最后速度慢下来,他停在一直树枝上。

这里还是梁府。

树枝横在窗子前面,可以很轻易的看见屋内的景象,房内梁宴北背对着窗子而坐,四周没有一个下人,寂静非常。

“梁衡!你是不是疯了?你让谨儿去打仗?!”尖利刺耳的声音倏尔传出,司徒舟兰就这样走到窗前,怒目瞪着梁宴北。

只这一句话,温禅就猜出了现在的时间,应该是盛元二十二年,梁少景正十九岁的这一年。

边疆敌国来犯,梁衡染病,温禅一连压下数道他请缨去疆场的奏折,严令禁止他带病上战场,那时的温禅恐慌极了,害怕他固执得非要去,然后一去不回。

后来梁宴北就真的放弃了,紧接着便换了梁少景请求代父征战,温禅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刚解决了老子,儿子又顶上来了。

他自然也是不肯,但梁少景决心已定,甚至开始在家中摆起了出征宴,闹得满城皆知,最后迫于无奈,温禅授予他兵权,千叮咛万嘱咐以他的安全为首。

他可以接受败仗,但不能接受梁少景因此受伤,好在最后梁少景还是凯旋归来。

看见面前的景象,温禅只觉自己被蒙在了鼓中。

司徒舟兰一直是冷冷淡淡的模样,温禅从没见过她此刻这样歇斯底里,双目赤红,面色狰狞。

“你是不是想害死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