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武和宋篱的穿着实在算不上好,至少不如一般进这一家店的人的穿着打扮。
店子里有两个伙计,其中一个在招呼着一个书生样的客人,另外一个闲着的伙计要不是看着宋篱长得漂亮根本不乐意来招待两人,毕竟看董武和宋篱的衣着打扮实在不像是来逛这种店子的人士。
那伙计也就十来岁,多盯着宋篱看了两眼,语气还算客气温和,道,“两位是想看看什么?”
宋篱抬头看了看董武,董武握着他的手,对那伙计道,“想看看洞箫,你们这里可有么?”
那伙计心想这两人居然是来看洞箫的,本以为是看看纸笔的,他将两人带着过了一道门,进到旁边一间房里,里面有放着各式乐器,笙箫管笛、琵琶、胡琴、古琴、扬琴等一应俱全,有普通的一般质量的,也有稍微好些,更好的名贵的便是收起来的,贵客来了才拿出来,宋篱一一看过去,手摸了一下放在架子上的扬琴,扬琴发出一声清越的声音,那位伙计马上上前说道,“这是扬琴,是用来敲的。”
他以为宋篱并不知道怎么使用乐器,故而才来提醒。
宋篱回头看了他一眼,心想我自然知道扬琴是用来敲的,看这伙计狗眼看人低,他也实在不想和他多说,便走到放着竹箫的地方,从上面拿了一支起来。
竹箫深褐色,颜色圆润,触之光洁温润,握在手里,宋篱似乎就又回到了以前那种被母亲督促着吹奏的日子,他家的公寓在学校最后面一栋教师宿舍里,楼上有一位弹古筝的女老师,每天晚上她都在家里弹奏,宋篱也会站在阳台上,阳台外面便是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梧桐花开放的时节里,他家全是梧桐花的香味,他便拿起洞箫来,和着那位阿姨的琴音奏一曲《梅花三弄》。
宋篱抚摸了那竹箫一阵,他现在的手还带着孩子的圆润,洁白漂亮,他微微垂下长长的眼睫,将竹箫拿起来轻轻吹奏了几声,试音之后觉得音色还好。
这时太阳又从云层里钻出来了,明媚的金色光芒从窗户处照进来,正照在屋子里一盆修剪漂亮的海棠花的盆景上,宋篱站在旁边,身上也染上了一层太阳的柔和光晕,他轻轻吹奏起来。
箫声圆润轻柔,带着一种辽远的幽静,又典雅高贵,如从春来,从青山绿水之间飘出,带着花的香味,和水的气息,不由得让人沉醉其中,在那飘渺轻柔的乐音里心也变得柔软了,如同所处不是这一间红尘纷繁里的房间,而是在山水之间,在云彩之上,人能够随风飘舞起来……
宋篱只吹奏了短短几分钟,这个身体平素并没有练习吹奏,故而很快就有些心力不足之感,他将洞箫从嘴边拿下来,看向董武,董武正痴痴地望着他。
红唇轻触竹箫,洁白的手指动作着,董武看着宋篱,就已然痴了,等宋篱望向他,他才回过神来,露出赞叹的微笑,道,“你吹很好!”
宋篱觉得自己技拙了,被他赞扬倒有些赧颜,白皙的脸上泛起红晕,比任何胭脂都来得漂亮,道,“太久没有吹过,刚才便觉得气有些不顺,需要多多练习才行,要是你喜欢听,等我练好了再吹几首拿手的给你听。”
董武真想上前拥抱住他,但他却并不能,只能站在那里,默默地望着他露出柔和的微笑。
那位伙计听着宋篱的吹奏,再配上他的长相,实在是一种享受,不由得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轻慢,正要上前去再为他介绍几支更好的,一个声音就响起了,“姑娘刚才所奏真是妙,空山幽兰,幽山明月,名花吐蕊,也莫过于此了。”
因这声音,宋篱和董武都看过去,那位伙计也唤了一声,“二少爷。”
宋篱往董武身边走了一步,对走进来的杜晟道,“你这是谬赞了,我多时不曾吹过,刚才只觉得气力不足,实在难入大家之耳。只是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你也来买乐器么?”
董武却不知宋篱和这位走进来的翩翩佳公子认识,不由得神色沉了一沉。
宋篱对男人却并无任何防备,和杜晟说话,也并不似女子有所回避,反而落落大方,似是对着熟识好友一般。
杜晟为此感觉很是亲切和欢喜,宋篱虽然一身简单的细布衣裙,手捧洞箫吹奏时却如倾国名花一般地让人神迷沉醉,让人不由迷恋,只是,看和宋篱在一起的高大男人,看两人眼神话语间的亲密,可想得到这个男人该是那位娶了宋篱的粗鲁男人了,杜晟看到董武一身粗布青衣,不由得心生一股轻慢和厌恶,心想他这样一个粗人,如何能够娶了这么漂亮且有风情又甚是高雅的女子,他简直是对宋篱的一种侮辱,真是鲜花插在牛粪上啊。
杜晟心中虽然不喜董武,但面上并没有表示出来,只是一味将董武无视了而已,走到宋篱身边话语亲切地道,“我是来这里查看查看的,并不是来买东西。不知你手臂上的伤可好些了,那些药还有些用处吧?”
宋篱没想到他是这一家店的老板,他问起他的伤,其实宋篱挺感激他给送了那么好用的药,毕竟,要是他不送药来,让他一直用医馆里给开的药伤也能好,只不过伤会好得慢些,而且更痛些,于是不由得就对杜晟有好感,朝他露出微笑,答道,“已经好多了,真是谢谢你了,你送来的药非常好用,只是怕太贵重了,不大好意思受用。”
杜晟看宋篱对他这般亲切,自然心下更是舒爽,高兴道,“那药有用就好,若是用完了,我再让人给你送去。”
宋篱赶紧摆摆手,“不用了,我明天就和董武一起回乡下家里去了,不过是皮外伤而已,得你两盒药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能够再要。”
宋篱说到董武是便又向董武挨了挨,还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带着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的依赖和温情,杜晟看到自然心里便起了层疙瘩,心想,他不过是个庄稼汉而已,何德何能能够得你这般的缱绻温柔相待。
说道,“能用钱买下的都不是真正贵重的东西,还是你的伤要紧,千万不要在药上计较了,毕竟要是留了疤可就不好了。怎么不再城里再多住些时日呢,把伤养好了再回去也好啊,毕竟城里的大夫好些。”
宋篱能够感受到董武在不高兴,他开始并没有在意,之后才想到自己是他的媳妇儿,这样和男人说话,估计他的确会计较一下的。于是赶紧答杜晟道,“家里有很多事情要做呢,真要回去了。你的好意我和我……”宋篱说着,拿眼睛看了看董武,才很别扭地说出接下来的名词,“……我夫君都心领了,很感谢你。”
杜晟目光闪动了一下,此时才看向董武,心想宋篱的手是用来奏曲子的,嘴是用来说出好听的声音的,长得这般美丽只需坐在那里便让人赏心悦目了,但这个乡下粗鲁的男人却是她的丈夫,要带她回乡下去干活计。
杜晟心里的确很难受,想对董武说两句挑衅之词,董武却已经一手搂住了宋篱的肩膀,先下手为强了,道,“拙荆得你的药,真的很感谢。只是,他过不惯城里喧嚷又人心叵测的日子,还是回乡下家里比较闲适,那样,心情好了,自然于养伤有利,想必伤也能够早日好起来。”
宋篱没想到董武说出如此的话来,他这时说人心叵测,不就是指杜晟人心叵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