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一个清华出来的,要说平时对待尊重人和事保持一个谦逊的态度那都没问题。
但在学术上,骨子里这帮清华人就每一个不狂的。
越是对自己学术方面的能力有自信的,才会有这番底气狂,即便是正人君子,谦和风度,从不与人争执,说到底也该有这番狂气,这就是做学问的人的态度。
结果他这狂的不行地一回了,倒把蒋新文给逗笑了,头一次保持着正经态度地上上下下打量这不显山不露水的小子,又在忍笑着摇摇头才来了句道,
“行,这模样倒有点像是清华出来的,有点意思。”
“……”
“那从明天起,你就不用做厂里那些没意思的手工劳动了,来技术员办公室,有两个老师傅带着你,教你点真才实学的东西。”
“……”
“话说,你以前算过关于咱们身后这片大海的数学问题吗?”
“……”
这一个问题,倒把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走出过校园,一天社会都没接触过的梁声给有些问住了。
他不懂眼前的蒋新文话里的内容具体是什么意思。
但那之后的将近大半个月里,他却是实打实地从自身出发,实践了一会儿什么叫做把数学运算运用到实际生产中,什么叫做算一算身后这片大海的深度。
“你看啊,这船舶靠码头,进出浅水航道或锚泊时都需要精确地掌握当时船舶的吃水,水尺标志是绘在船首,尾及船中两侧船壳上的吃水数值,俗称六面水尺……”
“……”
“国际上目前有两种表示形式,一种称为公制,也有称米制,用阿拉伯数字标绘,每个数字的高度为10cm,上下两数字的间距也是10cm,并以数字下缘为准。另一种称为英制,可以用阿拉伯数字,也可以用罗马数标绘,每个数字高度为6in,数字与数字的间距也是6in,读数时仍以下缘为准,按比例增加……”
“……”
“而咱们这个实际运算中要代入的甲板线,为一条长300mm、宽25mm的水平线,它勘划于船中的每侧,其上边缘一般应经过干舷甲板上表面向外延伸与船壳板外表面相交。如果干舷甲板经过相应的修正,甲板线也可以参照船上某一固定点来划定,参考点的定位和干舷甲板的标定,在任何情况下均应在国际船舶载重线上标写清楚……”
“……”
这些都是与他在一个办公室里,负责给他普及常识,同时共同参与船厂目前船舶实验的技术员老丁师傅给他讲的内容。
老丁师傅为人很和气,看梁声态度好,上手高。
不仅把技术员工作台上的两台用于数学公式模拟计算的台式机的密码都给了他,每每大伙一块在里头一整夜地测算结果,这位本科毕业于我国大学统计学专业的他也都会给梁声很好的建议和看法。
这些东西与梁声以往书本上所能接触到的数学问题其实出入很多。
甚至可以说,因为现实中的一切的数学变量是灵活的,变化的,更是远比书本中死板的内容要情况多样化的。
梁声作为一个计算方面经历过无数次大型竞赛的天才,以往大脑中所掌握的那套数学运算方法,在这样规模庞大的人力运算中头一次也遇上了现实中的难题。
可这样的难题,或者说挑战,对于眼前年轻的他来说恰恰又是无比需要的。
首都,嵊泗,这片海岛之外的那个他短暂告别的繁华现实世界。
冥冥中,被挑起了真正胜负心的他好似明白了自己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背后,碰上的究竟是一个多么大的机遇或是人生考验。
于是就这样,原本只是被学校那边作为单独个人检讨,才被赶到这儿来的梁声竟意外地成了这蒋新文看中的人。
不仅把他身上还担着的处分给忘得一干二净。
还给了他独立的办公室,用于数学公式模拟和台式计算机和正经测算人员才有的充分研究空间和实际运算锻炼机会。
赶巧,2012年8月27号这天。
蒋新文要找个人和自己一块去温州市参加某个与浙江省某个大学一块举办的船舶底部压力测算的小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