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云脸上疑惑越来越重,蹲下身和孟怀头一般高,试了试他的额头,“没发烧啊。”青年两手扶住他的肩膀,极为郑重地说:“霖儿,昨晚是你闹着怕鬼要钻到我榻上,我答应你了,可你再任性胡闹,我就不会纵容了。过几天就要上官塾,这像什么样子。”
孟怀僵着一言不发,岳云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我靠,穿越了,孟怀心中翻江倒海,现在是他穿越回去了,貌似魂穿到了岳云弟弟的身上,牙齿有没有长齐都不知道呢。
孟怀想的第一件事,自己变成了岳云的弟,那以后岂不永远矮他一头?第二件事,自己成了岳飞的儿子,绍兴事变死定了。第三件事,没有电脑手机PSP,得憋屈死啊。这三件事总结起来就三个字:完蛋了。孟怀像是失了魂似的朝外面走。
领子又从后面被拎起来,孟怀很暴躁,心里吐槽说,岳云你平时仗着自己年龄大就把弟弟这么拎来拎去很好玩是吗?我要告你虐待儿童,以后绝对要给你普及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等,好像已经不可能普及了。但是下一秒钟背后一暖,直接坐在了岳云腿上,青年的手绕过他的胳膊拢在他身前,把衣服领子褶皱抹平,细心地系上腰带。温和的声音抵在头上悠悠传来:“你的脸色很不好,有什么心事别憋着,被谁欺负了跟哥说。”
孟怀不得不承认岳云极有大哥的范儿,耐心又温柔,却也不溺爱,分寸掌握得极好。孟怀勉强说道:“哈哈哈怎么会有事呢,我只是忘了穿鞋嘛。”
“霖儿。你今天怎么看起来这么傻?”
孟怀抓狂了,岳云你不要用这种正经的嘴脸吐槽我,我绝不承认!还有,我死都不会叫你哥的,我不是小破孩。
岳云穿衣梳洗极快,对孟怀说:“我早上有晨练,先去后厅那边,你直接去吃早饭吧。” 孟怀梳洗好后从内堂走到外屋,外面一个梳羊角辫的丫鬟恭敬地叫他三少爷,带着他去吃东西。孟怀看着旧式院落三进出的格局,一边在心里估量着当今的市价,一边心里无限遗憾,不能上网查,他连这个三少爷是谁都不知道,岳云似乎有五六个弟弟,谁知道是哪一个。不管了,就算露馅了,在古代谁会相信他是从一千多年后穿越过来的。大摇大摆地敞开走,清早露珠闪烁在花草上,走廊旁边的花圃散发出清香,古代空气就是好,孟怀不时去嗅嗅花,果然将军家的屋子就是有品位,牡丹啊玉兰啊,认不出来的也是大朵大朵的,好看。丫鬟微微有点惊异地看着孟怀,似乎在奇怪平时那个乖巧的三少爷今天看起来怎么这么嚣张呢?
孟怀坐到梨花木桌前,看着摆在桌上的面食,古代的饼子也没什么不一样嘛,但是一次放四个在他盘子里,这么小的孩子吃得完吗?
是不是要等人?看架势似乎是,桌上还有三个食盘。肚子饿得叫了,但是孟怀不敢乱动,谁知道这将军府有没有什么戒律森严的家规,要是不小心犯了,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被打几十棍,自己这小胳膊腿的还不残废。
这时一个少年牵着更小的一个孩子走进来,弱冠少年约十四五岁,与岳云相似的模样,苍白的脸上带着些病容,容貌却俊秀得像个女孩,他牵着的孩子只有三四岁,圆滚滚的一团。孟怀开启一级专心模式,岳云是长子,弱冠少年看着比自己大,应该称呼……
“二哥好。”孟怀站起来,该死,古代是怎么行礼的?抱拳太奇怪了,难道要鞠躬?孟怀不敢乱动,就那么站着。
“霖儿,听下人说昨晚你跑到大哥房里去了。小震今天一直在跟我闹,说今晚也要去,大哥平时上战场辛苦,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让他好好休息,今晚你哄哄小震。”说着那少年把圆滚滚的小崽子牵到孟怀前面,圆球似的手捏着他的的衣角,奶声奶气地叫:“三哥。”
小孩的脸白白嫩嫩,一掐就能出水似的,该死,好想揪他的脸啊。孟怀忘记了自己只是个小孩的身体,捉住小孩的手抱到膝盖上,力气小了感觉死沉死沉的,这小孩圆滚滚的到底吃了多少东西?会不会得肥胖症?孟怀开始脑补,小孩对着孟怀盘子里的饼流出了口水,伸小手去抓又够不着,急得“哟~哟~”地扯孟怀。
“别闹,大哥还没来。”岳云二弟的声音很低沉,旁边丫鬟递过来一张方巾,少年捂着嘴咳了几下,殷红从方巾帕上浸出来。
孟怀瞪圆了眼睛,这岳云的二弟跟病秧子似的,难道是是痨病?怎么身体这么差?是亲生的么?作为亲人要关心一下。正要开口,少年却察觉到了怜悯的视线,淡淡地揩去痕迹:“霖儿今天是要去置办上塾课的用具吧?看来我不能陪你去了,如果大哥有时间……”
正说着岳云从门厅走进,脸上像洗过一样,头发也滴水,身上换了一套长袖宽衫,走到桌前招呼人都坐好,一家四兄弟围着方桌开始吃饭。
食不言,静悄悄的,就连咀嚼的声音都几乎没有。孟怀感觉很别扭,他一抬头,三岁的小崽子岳震支在他对面,挤眉弄眼的,一手握着饼往嘴里塞,把腮帮子撑得圆鼓鼓的,孟怀想笑又不敢笑。左右两边坐着岳云和二哥岳雷,容貌相似,岳云眉目俊朗,岳雷英秀儒雅,气质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于是孟怀否定了非亲生的推论。小弟岳震虎头虎脑的,眉目还没长开,孟怀在盆里洗手的时候看到了自己,稚童的脸带着酒窝,额间宽阔眉眼细长,和岳云岳雷相似度没那么高,难道自己才不是亲生的?岳飞老婆应该不止一个吧,也不知道自己是正室还是侧室,不过看兄弟关系那么亲,好像也不会有大户人家争夺遗产,后母虐待小孩的事发生吧,那么岳飞死了遗产是平均分配?等等,他到底在想什么啊?孟怀猛地甩头,把不着边际的脑补赶出去。
“霖儿,今日二弟要带你上街办货是吧?什么时候去?”教养良好的岳家孩子们吃完东西没有离席,坐在原处交谈。
岳雷俊秀的脸上泛起红晕:“我恐怕去不了,大哥还得麻烦你,今天忙吗?”
岳云点点头:“有空,你好好休息,我回来去看你。霖儿,收拾一下,一炷香后我们走。”
街上人熙熙攘攘,岳云拉着孟怀的手,孟怀很郁闷地发现自己只打齐他的腰间,手被岳云塞在掌心里包住,暖和得很。岳云带他先逛了书铺,蒙学书买了一套新的,孟怀看着那密密麻麻的竖版繁体字,写着之乎者也根本看不懂的东西,一阵头皮发麻。
岳云又带着他逛文房四宝斋,买了笔墨纸砚,还有一方鲤鱼的镇纸,几捆不同体的字,东西都交给下人装在特制的背包里。
孟怀身体变小了,逛了几条街,脚就开始软得走不动,他忍着不让岳云看出来,心里面无比怀念帝都的公交系统。岳云过会儿打量他气喘吁吁的模样,蹲下来摸他的头,宽阔干燥的手上硬茧碰着他的脑袋,转过身说:“我背你。”
孟怀感动死了,要是他现在还是孟怀绝对拉不下脸来,可是既然穿越成小孩子,就随便一次吧,于是爬上了岳云的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柔软的颈脖很暖和,孟怀禁不住把脑袋往他肩上靠了靠。
路上卖糖人的小贩举着小动物的彩糖走来走去,岳云问:“你吃不吃?”
唉?孟怀在心里咆哮,我都二十五了!
从侧面看见岳云嘴角弯起一个弧度,腾出手拿了小贩插在草扎顶端的雪白兔子举到孟怀眼前,孟怀无语地张开嘴咬住。
真是甜得慌。
这条街上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岳云是特意带他来玩的。孟怀不禁有些感慨,这小子平时闷骚,当大哥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真像是被捧在手里,他都有些嫉妒岳云的弟弟们了。
忽然想到之前说的话,于是孟怀问:“你……这次回来多久?”他一路上还是叫不出那声大哥,别扭死了。
“我也不知道,一天都像是偷来的,爹总跟我说,既然跟着他,就不要想着能死在家里。但我每次离开久了还是会想,想得内脏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