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出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反应过来是宋飞,只是声音提高了八度,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英勇牺牲,就值得应有的荣誉!你们说他是不小心死的,可笑,北京满城都是丧尸,他救回来的人都还活着。你们机械处掩盖他的功绩,是何居心!?”

孟怀听得眉头大皱,宋飞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谁英勇就义了还被隐瞒功劳,这么惨?

另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赫然是孟怀目前顶头上司,王明正的声音:“那台机器是他制造的,救了几百个人,他的功劳,国防部都是知道的。”

孟怀听见上司说话,吓了一跳,也暗暗奇怪,既然上面知道,又为何隐瞒那人的功劳?

“那你们为什么……?”

“可是我们能公布么?他制造的机器绝无仅有,从来没有那么好用的武器。大功率的电网打击,可以让方圆一百米内的丧尸全都趴下。但是启动后,除非电耗尽,否则是不可能停下来的,找不到快速散热的材料,又要保持打击的力度,一旦使用超过十分钟,内压过高过热就会爆炸。操作的机械师必死无疑。他自愿坐在那台机器上,保护其他人到最后一刻,如果公布了,大家会不会想,有了丧尸不用怕,只用制造出那种机器来拦截就可以了,只用牺牲一个人去操作就可以了,只要有人愿意去死就可以了!一旦这样的思想蔓延,多少台机器都不够自爆,多少机械师都不够死的,那些自愿牺牲的死光了,那些不愿死的也被推出去,怎么办?!”

主任声音如此激动,孟怀听得全身冷汗,心中涌动着深深的敬意和酸楚,那听上去是某种厉害的机器,能消灭丧尸,却要以牺牲机械师为代价。而那个制造出机器却英勇就义的机械师,得不到人们的称赞,只因为要为更多活着的人着想。

宋飞的声音低沉下来,“原来你们是这样想的,那么他制造的机器呢?”

“如今就只有那报废的一台,我们准备改良,找出能快速散热的办法,让机械师不要再牺牲。那样才能大规模投入使用,否则的话,是双刃剑。”

“他当时活着的时候……”

王明正的声音很萧瑟。“少年天才,研究这些东西很有天赋。可惜性格孤僻,自己捣鼓出那玩意儿,我们都没测试过,他就自己拿着到外面去。结果……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带他进来,我在基地里转悠招人,找的最好的就是他和孟怀两个。他是在供应站那里遇到的,我亲眼见他用一枚线圈把供应站的灯全弄熄灭了。”

“为什么要把灯弄熄灭?”

“为了偷东西吃。”

宋飞黯然道:“我和他是一个院子的,他小时候经常整天蹲在地下,看蚂蚁搬东西,一看就是一天。不和人说话,也没去上学,在家里关到二十岁,写了一本比砖头还厚的鬼画符集。我有一天遇到他,脸色苍白得跟鬼似的。圕 馫 闁 苐我开玩笑问他是不是要得诺贝尔奖了。他说我们都不能理解他。死了也没多少人难过,怪可怜的。”

孟怀今天刚去科室报到,还根本不知道有那一号人。想听得跟仔细一点,把身体贴紧了墙,手在墙壁上慢慢摩擦。

王明正忽然提高声音道:“对了,东西我拿过来了,还有不少新装备,你小子就好好感激我吧。”

“老头子挺有良心,”宋飞道:“知道我在带新人。那群小孩子可惹人头疼了,我不过打发了一个不行的,就跟我吵起来。真想早点带他们出去看看,外面世界到底是如何残酷。”

“一无所知的幸福啊。”王明正感概声很沧桑。

不知为何,孟怀想起了他的那个梦,梦中丧尸占据了海滩和城市,还有巨大冰川中的螺旋桨,那些历历在目的景象怎么都不能从脑海中排除。他手指在墙上游走,忽然间感到身体一轻,下方地板翻动,孟怀直直地栽了下去,刚想着基地大楼的机关怎么这么坑爹,还没来及叫出声,就被翻盖回来的地板砸到头,陷入了昏迷中。

地板的翻盖声音很小,一下就恢复了原样。宋飞隐约听到,走过来看的时候,地面已经平整如昔,看不出任何痕迹。

孟怀在黑暗中感觉既潮湿又冷,他按亮了手机上带的电筒功能,照射一圈,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天顶很高的封闭空间内,上方有几乎十米的高度,他落在了一堆软物上。用手电筒照亮,发现身下垫着很多套鼓鼓的袋子,他随便拆开一袋,里面是一套绿色的战斗服,里面有短绒毛,应该是冬天穿的。身下有几百件这样的衣服,否则孟怀就要摔得头开花了。

孟怀觉得自己就是事故体质,睡个觉遇到穿越的岳云;参加个婚礼遇到围城的丧尸;发个烧能合成什么抗体蛋白;夜行也会被丧尸追进会自焚的大楼里;如今不过是偷听几句谈话,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掉到地板下面了。

这什么坑爹的主角待遇,看什么看,笑什么笑,说你呐,在屏幕前不怀好意的小姑娘,知道我有多不容易么!孟怀满腔悲愤。

当然孟怀没有聪明得能预知他活在一本书中的头脑,所以他考虑的事情依然是,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从那堆衣服来看,地下仓库的可能性比较大。

孟怀用手电筒照亮,发现墙边堆着更多的袋子,他走在软软的地上,又打开了好几个袋子,不同地方堆着衣服款式不一样,有防弹衣,军大衣,也有普通的棉袄和棉被。因为地下很冷,衣服都冷冰冰的,有些还吸水变硬了。孟怀就放弃了穿着御寒的打算。他转了一圈,只找到一个门,还是上锁的。

孟怀心里大呼无辜,难道自己要被关在这里饿死么?手机上的信号是空白的,大楼内屏蔽得太厉害,不可能向外求救。他来到墙边,叼着手电,卷起袖子开始爬墙,既然那个机关是在地板上,自己爬到地板下面,应该可以翻出去吧。

孟怀爬了几米就难以为继了,身体蹭着光滑的水泥墙,根本没有继续着力的地方。他还穿着皮鞋,连摩擦力都小得多,只得沮丧地滑下来。

不过孟怀是不会那么容易死心的,他到处寻找能钉进墙里的坚硬细小的东西,他摸到军装上的松柏型徽记挺硬的,也不管那么多,直接撕了几十个下来,先拿皮鞋把一个松枝尖的那端敲进水泥墙里,试了试还挺牢固的,就踩在上面,一边敲一边爬。心想解放军不要怪我,我出去一定赔给你们……爬到一半,脚下的徽记毕竟没有钉子那么牢实,一个没钉稳,孟怀又从半空掉下来,砸在衣服堆上。先前钉进去的徽记都不同程度的裂了,看来是支撑不了太久。

孟怀无奈地放弃了这种办法。他把棉衣外套撕下来搓成绳子,末端捆上一顶军帽,尽可能地往高处甩,希望能砸到天花板发出声音,可惜十多米的高度,长绳子甩了一半都落在墙上,砸不上天花板。

孟怀折腾了许久,累得够呛。只得坐在门边,拿出钥匙扣扳直成一根针,开始撬锁。孟怀手巧,小时候也喜欢撬锁,家里防盗门被撬开好几次,还让大人以为来了贼。没多久,只听‘咔嚓’一声,门开了。

孟怀走进隔壁房间,地上堆着很多纸箱子,孟怀照亮了箱子上都拉着宽大的透明胶带,他毫不客气地划开,打开看里面居然是枪,几百把手枪。

孟怀惊讶之余又划开好几个箱子,里面是不同规格的手枪,长枪短枪,冲锋枪,他叫不出名字和型号。有些箱子里则是一匣匣子弹。还有手榴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