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缓缓摇头:“现在科学界提出一种灵魂转世假说。不是迷信。研究者发现很多案例,有个孟买的小女孩三岁就会说日语,天天拿着玩具冲锋枪,看到日本经济危机会哭,坚信自己是一名战死在东北三省的皇军。有个印度妇女从没有出过远门,有天居然用挪威语说她是一名淹死的妇女,家里还有丈夫儿子等她回去,研究者真的在她指定的地点找到所谓的‘丈夫’,发现是个死了老婆快二十年的鳏夫。还有……”

“停停停……”孟怀头大如斗:“所以你觉得那也是什么史前人类在地球毁灭后转世到我身上的鬼魂?你们到底准备把我怎么样?”

“再看吧。那个人格偏激烈极端,操控者你身体进行各种过激的行为。心理学家建议再做几次催眠,找到那种人格更多的信息,然后慢慢化解。历史上那些转世的案例也不是一直都会延续下去,像那个孟买的小女孩,长大后就恢复正常,不记得日本的事了。”

孟怀听得毛骨悚然,难以置信。仍然想分辨:“可是我小时候很正常……如果是转世,为什么最近才出现?”

“心理学家分析,很有可能是在你身体激发出了抗体之后,刺激了你的潜意识里的人格,想起了一些有关的记忆。”

孟怀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难道那个家伙跟丧尸有什么关系?”

“不清楚,所以要多催眠啊。”何明一脸得逞的笑容。“放心吧我们会尽力把你治好。”

孟怀猛地又打了个哆嗦。“我……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去啊?”

“我们尊重你个人的意见。治疗阶段结束后你实在不想待在这里,我们就送你回去。”

孟怀免除了被关在笼子里的担心,下定决心:只要他有时间,一定给研究所做一面锦旗。上面写“圣母万岁”。

几次心理学家的催眠治疗,那个精分的孟怀都没有出现。研究所里的人都感到高兴——除了孟怀自己。

那个家伙不再出现的确是好事,但他开始做梦了。每晚的梦都会变得稀奇古怪,偏偏无比真实。

做完那些梦,第二天他都会全身酸痛,头脑昏沉,食不知味,那些梦即使是虚幻的,依然能能榨干他的精力。让他在白天无暇顾它。更糟的是,每次做完催眠治疗,虽然那个人格不会出现,潜意识里一片空白,但是夜晚的梦境会格外漫长。

他反映给心理治疗师听,心理治疗师分析后认为是好事。说明那些潜意识已经从大脑皮层最深处转移到浅一点的区域,通过梦境释放出来,等全部做完梦就好了。

可是孟怀自己觉得情况没有改观。他在梦中消耗的精力,要在白天通过等量的睡眠补充回来。做催眠治疗不需要醒来,于是他整日都躺在床上昏睡。吃东西也没有味道,吃得越来越少。

过了短短一个星期,孟怀脸颊已经凹陷下去,瘦了整整一圈,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他曾在意识清醒的咨询过治疗师,治疗师也拿不准,适量减少了催眠的次数,但是孟怀做梦的频率不减反增。

有次孟怀在床上昏睡一天也没醒来。治疗师们意识到不对,他们停止了催眠,半夜他满头大汗,眼瞳溜溜转。生理学家给孟怀做脑部扫描,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在孟怀做梦的时候,脑电峰直接破格了。他全身的器官都在运动,血流速更是比平时快两倍,浑身冒汗。

这些生命迹象,只会出现在身体运动到巅峰。心里受到极度摧残的时候。孟怀持续做这些梦,消耗的体力和精神受到的创伤,完全和实际相同。他们也明白为什么孟怀会迅速消瘦的原因了。一个人一天吃得又少,消耗又大,神仙都撑不下去。

可是治疗师再怎么给孟怀吃安眠药、再怎么给孟怀注射镇静剂,他在夜晚都会陷入梦中。只得每天给孟怀吊着葡萄糖,以免他虚脱而死。

那么,孟怀梦到了什么呢?

十二尊高大的水晶柱围着广场大小的黄铜日晷仪,前方有一座十米高的庙堂,铜柱支撑着它的圆形的穹顶。他杵着剑站在庙宇中央,第一千遍念完祷词。然后孤身走出庙门。身后祭台的巨大雕像‘轰’地掉落下来。

他身穿站在巨大的水晶柱下,仰望着山般高大的铜碑。位于十二条放射状交叉的街道中心点,四面街道上挤满了脸色发白的丧尸。

——他从胸腔爆发出怒吼,背上足有一尺宽的平板巨剑斩开一路泼洒的血痕。

——灰羽纷飞的天空被眼里的血色蒙住,痛到他四肢冰凉,心肺绞裂,模糊的眼界渐渐涣散成一幅画面:陆地下沉,海水倒灌,火山灰遮蔽了天空,地下传来隆隆的震感。他挣扎着去够一块冰冷的石碑,任由锋利扎疼了他的指尖,虚弱着说出几不可闻的话:——吾血绝不会留给恶魔。

每当那句话震出声带,孟怀总会在黑暗中,大汗淋漓地醒来。

在那黑暗而空虚的瞬间,听着汗水滑入发鬓,是想象?是记忆?是预言?孟怀恍然间分不清时空,似乎自己真的绝望地奔跑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身旁都是亲人的尸体。

第48章

开始还只是成天昏睡,周而复始的噩梦侵袭,孟怀勉强能忍受。每当他从梦中醒来,偶尔看到心理医生在旁边担忧的眼神。孟怀神色平静。

“你的心理素质真好。”医生为他挂上新的葡萄糖输液瓶,他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

“没有黑暗会永存,没有暴风会恒久。”孟怀道:“何况你们在这里帮我。”

睡魔像是细小的蚂蚁噬咬着骨髓,竭力把他拖进深渊。孟怀咬牙忍着疼痛。医生看着他头上豆大的汗珠,有些不忍道:“睡吧,我们给你打杜冷丁,就不会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