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五月末,南省的气温飙升,芒市更是直接进入了盛夏,兰静秋只穿着没袖的汗衫跟肥大的齐膝短裤坐在店前吃着炒饭,不时停下来拿着蒲扇给自己扇扇风。
炒饭早凉了,可兰静秋却还是吃了一头的汗。
“阿爸,赶紧装个风扇吧,要不然天一热都没客人来了。”
店里一个光着上身的小老头叹气:“天冷的时候也没人来啊,生意难做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墙上一推,半面墙居然掀了起来,用棍子支撑住就成了遮阳的顶棚。
旁边的店里有的也已经支起来了,有的连门都关的严严实实的,显然没开张。
这一排十来个小屋子都是可以拆卸的简易草房,当地政府说要搞旅游,弄出各种设施,可这种鸟不拉屎的边境城市哪里搞得起来,兰静秋叹口气,觉得还是赶紧去瑞金比较好,那边人员密集,交易频繁,比这里合适多了。
兰静秋吃完炒饭,把盘子往屋里桌上一扔,就又回门口坐着去了。
屋里的阿爸嘴里嘟囔的抱怨着,却利索地把盘子收了,又砸开个椰子递出去。
“喝点水。”
没有吸管,椰子砸出来的孔洞也不规则,兰静秋却像是早就习惯了,接过来仰脖就喝,椰子水顺着她的脖子流进衣服里,她随手擦去。
这豪放的喝水姿势,此时若是亲爸亲妈走过,也未必认得出她。
兰静秋头发理成了毛寸,精瘦的排骨身材,皮肤晒成了古铜色,瘦削的脸上两道浓眉显得十分精神,左胳膊上长长的一道疤痕,一看就是个不良少年。
没错,第一眼,谁都会以为这是个少年。
兰静秋现在是十八岁的岩玉,傣族人。
傣族人有名无姓,而且很多人一生要起好几次名字。小时候有乳名,长大都要进佛寺当几年僧人,又要起僧名,还俗后还要再起一个还俗的名字,结婚有了孩子,名字里还会加上孩子的名字,某父某母。
他们用岩跟玉来区分男孩女孩,男孩的名字都是岩字打头,女孩用玉为首字。
现在很多人不会再入寺为僧了,再说又有身份证的束缚,不可能随意改名字,不过岩玉两个字一直传承下来,而岩玉却直接用了这两个字。
因为岩玉阿爸四十来岁才得了这一个女孩,从小当成男孩养着,干脆就取名岩玉。
改革开放初期岩玉阿爸因为偷着在山里种植罂/粟,被判了十几年,减刑两年,今年才出来。
岩玉阿妈在岩玉阿爸入狱后,带着岩玉回了外省的娘家,娘家兄弟怕家里老人看顾她,不让她在家住,岩玉阿妈又带着小岩玉出去打工,这位苦命的阿妈五年前因病去世,岩玉就被送进了当地的孤儿院。
不过她向来野惯了,在孤儿院都没待上一周,就跑出去自己闯天下了,后来还曾经去探视过她阿爸。
她去探视的时候已经染上了毒瘾,岩玉阿爸自己就种过罂/粟,会提取,不过因为没有技术跟设备,他只能弄出来大烟膏子,没法提纯。
他没有尝过,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女儿是怎么回事,大骂她一顿,可当着狱警也不敢言明,只叫她赶紧找个靠谱的人嫁了,别再碰不该碰的。
当时十六岁的岩玉去探视阿爸,也许是期待亲情,也许只是无聊,被监狱里的父亲一顿骂,她更叛逆起来,越往邪路上走,再没探视过她阿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