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愣住,满脸堆笑地说:“行吧,不吃饭就不吃饭,来,跟叔叔聊一下,为什么一个人坐这啊?跟家里闹矛盾了?”
我没回答。
“来这找工作没找到?”他又问。
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心想有些奇怪他为何还不闭嘴。
但他显然误会了我的意思,只见他眼睛一亮,笑呵呵地说:“真找不到工作?咳,不是我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多少大学生都找不到,更别说你这样的小孩了。不过也是巧,你今天出门遇到贵人,我正好有个亲戚开酒店,他们那需要服务员,怎么样,你有兴趣没有啊?”
我听着这些辨别起来毫无难度的谎话,兴味索然地把最后一口红薯塞进嘴里。
“哎,你别不信啊,我真能给你介绍工作,不要你介绍费,不压你的身份证,我不干那种骗钱的缺德事。你要不信就跟我去一趟,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说的当然不是真的啊,”我反问他,“难道你撒谎的同时能骗自己你在说真话吗?这是,自我催眠的一种?”
他脸上显出尴尬的神色,随即恼怒骂:“别不识好歹啊小子,我是好心好意来帮你,你别狗咬吕洞宾!”
“吕洞宾是谁?你的名字吗?你被狗咬了?”我四下看了看,奇怪地说,“可我没见到狗啊。”
“你!”他的脸色瞬间由青转红。
我低头看看表,时间还早,我很无聊,确切地说不是无聊,而是心里有种奇异的空泛的感觉,自我离开张家涵那以后,这种感觉就一直跟着我,于是我决定给自己添加点娱乐,我看着他的眼睛,柔声说:“你想带我去哪?告诉我,你要把大街上一个陌生男孩带去哪?”
“我家。”他老老实实地说。
“去那干嘛?”
“给你吃药,然后上你。”
我皱眉,不太理解这个动词是什么意思,但我猜想大概指同性性行为的某个动作,于是我问:“然后呢?”
“把你的事拍成光碟,要挟你去卖身。”
我好奇问:“我能卖多少钱?”
“你长得好,年纪又小,卖好十几万不成问题。”
我问:“如果我反抗呢?会怎么处理?”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老实回答:“大概是把你关起来,给你打海洛因,让你上瘾。”
我站了起来,忽然间感到心底压抑的某种愤懑和怒气正破茧而出,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关在看不到太阳的地方吗?”
“是。”
“那好,我们的谈话就在这个假设的基础上进行吧。”我语调平淡地说,“接下去的话,我必须对你做点什么,这是在你要关起我这个假设上展开的必然结果,为了不让你关起我这个意愿成为现实,你现在走出去,站到马路中央吧,记住,站定了不要动,没问题吧?”
他浑浊的眼珠露出挣扎。
“你其实早就厌倦你的生活了不是吗?不能说出口的对同性男孩的占有欲望,毁掉别人的生活对你也未必带来什么成就感,就算你靠卖男孩赚到钱,但你仍然是这个城市犹如下水道老鼠一样的存在,你到哪都没人给予尊重,认识你的人都不会以认识你而感到光荣,男性该有的事业心和虚荣感你一样都没有,但你很懦弱,你无法凭借内心意志给自己的生活做出任何改变,”我柔声地诱导他,“即然这样何不结束了它?这么肮脏而没有希望的生活,结束它吧,只需要站到马路中央,闭上眼,一动不动就好。”
他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痛苦,转过身,慢慢地朝马路中央走去。
我冷静地看着他朝车水马龙的嘈杂车流中缓步走去,我看见他还未站定,一辆飞驰而过的车在他跟前紧急刹住,这声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他,他扑倒在地,举手挡着车灯射过来的光,吓得瑟瑟发抖。
车上下来一个彪形大汉对他破口大骂,连踹了几脚,他茫茫然地扭过头,无意识看向我这边,我冲着他露出一丝微笑。
他脸色大变,恐惧异常地连滚带爬逃走,姿势狼狈不堪,很符合这种人惯有的形象,但很遗憾的是,他尽管摔了几跤,但在穿过马路的整个过程中,居然没有一辆车撞上他。
我压低帽子,转过头,慢慢走出这个地方,拐上人行天桥,继续往前走。
我下了天桥,决定去一个地方,于是我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给那个司机下了指令,我说:“带我去维多利亚大酒店。”
我在便利店买的那本花花绿绿的杂志上写,明天晚上,名为名媛的那群生物会继续在那玩一种“慈善舞会”的东西,我想洪馨阳也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