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让场内的人都惊得不轻,纷纷跪下连连告饶,苏息却没空看他们的模样,只快步往书房去了,可在触到门时又猛地住了脚,面上表情好一番变化后,终是忍着心忧,换上一副淡然平整,小心翼翼地开门迈了进去。
内室里绕着袅袅的檀香,正中的案几后顾相檀还端坐在那儿,只是姿势却维持着方才小太监离开时的模样,微俯着头愣神,直到听见声响儿才抬起眼来。
“苏息啊……”顾相檀揉揉额头,“我这卷经文抄坏了,你拿去向佛祖禀明然后烧了罢。”顾相檀说着将手下的布帛随意团了,搁下手里的笔。
苏息应了,踱步上前将经文仔细地收了起来,期间偷偷瞄了眼桌上切盘整齐颜色红润的西瓜,一口未动。又去看顾相檀的面色,只见对方眼中除了有些倦气之外似并无其他。
可苏息的心却高高地提了起来。
顾相檀甩甩袍袖往内室走去,“我有些乏了,想睡一会儿,晚膳不用传了。”
苏息一听自然急了,两三步跟上去,又不敢贴得太近,压着嗓子道,“公子,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要不要传太医?”
顾相檀摇摇头,自顾掀了帘子进去,挥了挥手,“不用了,你下去吧。”
苏息愣愣地看着他消失在帷帐内,半晌应了一声。
转身出了屋,见院里那些人还跪着,苏息心烦意乱,招手让人把那小太监先押下去,又叫了一人上前道,“传太医!”
太医院得知消息后不敢怠慢,着了两个最顶尖儿的过去,又让几个小厮都跟着,万一有什么不妥急忙就来禀报。
内室里,顾相檀在床上翻了好久才迷迷瞪瞪地睡了,谁知梦里却一片的光怪陆离,先是梦见小时候在相国寺中听师傅讲经,师傅让他一遍遍地念:贤不可毁,祸必灭己。
顾相檀念得头昏眼花,脱了力气俯卧于地。
师傅在上头痛心疾首地问他:因缘果报,事到如今……相檀,你悔是不悔?
悔是不悔?
顾相檀不服地辩驳:我为何要悔?宗政帝崩了,赵典、赵界身首异处,我报了我顾家满门深仇,赵溯成了摄政王,我了却了昏庸烂政的大邺王朝,我顾相檀上对得起庙堂高祖,下对得起大邺子民,我为何要悔!
师傅静静望着他,眉眼中的凄切之色却越发深重了,重得顾相檀不忍去看。
接着梦境又是一转,到了一座农家小院之前,顾相檀被师傅牵着入内,小院中简洁寥落,只一座高高的葡萄架分外惹眼,上头结满了颗颗浑圆的果实,鲜嫩欲滴引人采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