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无声的内室,顾相檀坐在床边,默默的看着躺在其上的人,壁龛内烛火幽幽,映出一方沉郁,仿佛连时间都凝滞了一般。
不远处的案几旁,羿峥抓耳挠腮地思忖着还有什么方子是可行的,案上铺着不少草药,羿峥一会儿拿起这个看看,一会儿拿起那根捻捻,在纸上不断地涂涂改改。
顾相檀从杯中沾了些水在指尖,轻轻点在赵鸢有些干涩的唇边,然后拉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触感冰凉滑腻,顾相檀忍不住用手摩挲着,企图让他们暖一点。
此时门外传来喧哗声,羿峥抬头道:“是不是将军回来了?”说罢,一下就跳了起来,三两步冲了出去。
顾相檀却还是坐在那儿,半晌起身朝桌案走去,他看着上面摆放的药草,挟起其中一根放到鼻尖闻了闻,似是确认了什么后,反手将它塞到了袖中,又回头望了眼床上的人,眼瞳深邃如渊,片刻才慢慢走了出去。
一拐入正厅便听得羿峥在那儿发火:“一句没了就算了?怕是根本不想拿出来吧!”
薛仪阳也道:“前后虽时日久远,但这丹丘果名贵非凡,若是丢了怎会这般无声无息?而且我记得当年该是还存着两颗的。”那时宗政帝登基,所倚仗的人马财力几乎全是由大王爷那处得来的,原本国库还算充盈,但是同南蛮的战事正吃紧,为了筹集粮饷招兵买马,大王爷留下的不少银钱宝物侯炳臣、曹钦等人几乎一分未要,由宗政帝全数拿走了,包括里头不少的灵丹妙药和稀世珍宝,宗政帝曾说得好听,这些东西从大王府来,那便一辈子都属于大王府,若是王爷的子息哪一天需要了,随时随地可来取用,没想到时过境迁,还是翻脸不认账了。
“说是早几年便遗失了,还拖了当值的小太监出来问罪。” 侯炳臣也隐忍着怒气,完好的左臂在扶手上紧握成拳,眼中隐隐露出丝凶光来。
事关自己六弟性命,这皇帝老儿要真不给,那就只有……
只有如何?
神武将军一生戎马,精忠报国,如今临到头了,难道要他对自家君主奋起反戈?无论是何种理由,这都不是一个轻易可下的决定,加之,他的手……
侯炳臣眉头蹙得更紧。
顾相檀站在堂外,瞧得里头一片沉落的气氛,目光又落在侯炳臣身上,顾相檀发现不过几日不见,神武将军便瘦了一圈,虽气势不减,但曾经那马上将军的意气风发不知不觉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寥落的沧桑,仿佛经历世间百态,身心俱疲。
顾相檀心内愁肠百转,面上却不见情绪,只微微拢了拢袖管,跨步入内。
众人见了是他,忙起身见礼,顾相檀不待侯炳臣上前便先一步走过去道:“将军不必多言,此事……让我来罢。”
侯炳臣眼眸一亮:“灵佛可有办法?”
顾相檀道:“算不得什么办法,不过姑且一试吧,让我同渊……同六世子待个几天就好。”
侯炳臣有些疑惑,但也忙道:“好,好,自然好,只是这样对灵佛可有损害?”
顾相檀摇摇头,眸光诚挚:“将军不用挂念,我自当竭尽全力,保六世子周全。”
说着,又对苏息和安隐吩咐了几句,让在赵鸢的床上加一床被子枕头,这几天别让人打扰就好。
吩咐完,顾相檀在众人一片期待的目光下,离开了将军府正厅,走时,顾相檀先是看了看衍方,继而对上观正禅师的目光,见他眼中透着些微的不赞同,但是顾相檀既然坚持,他自是不会阻挠。
重新回到赵鸢的房中,待侍从将床铺都处理好后,顾相檀便去到外室静静地坐下,没多时,外头便传来轻叩声。
顾相檀说:“进来。”